“不足为奇。殿下他一早就看透了,这棋局里决定胜败生死的真眼。”
“他如此天资,临事却还有些仁慈犹豫,让老身有点遗憾。”
“皇后,殿下才八岁。胸悬明镜、双目如电,是颖悟天资;心怀仁慈、踌躇徘徊,是本性良知。最后,殿下不是依然回了仁寿宫吗?”
“是啊,最后他还是转回了仁寿宫,终究他还是要踏上这条无情之路。”孙太后眯着眼睛,看着袅袅升起的香气,若有所思地说道。
“天地不仁,大道无情!不仁是最大的情,无情是最广的仁。”
南宫城崇质殿里,朱祁镇坐着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钱氏坐在旁边,就着烛光在刺绣。
不知过了多久,钱氏觉得手酸脖子痛,放下针线织物,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她抬头看了一眼,陛下的脸映在跳动的烛光里,一明一暗,就像一张面皮随着水波晃动。
“陛下!”钱氏轻轻唤了一声,朱祁镇没有反应,她又连叫了几声,这才唤醒。
“哦,什么事?”朱祁镇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
“请陛下有空去看看王姐姐。”
“王氏怎么了?”朱祁镇不解地问道。
“淳儿(朱见淳)去冬病逝后,王姐姐悲痛难当,自开春以来,一直卧病在床。陛下去看看她,宽慰一二...”
朱祁镇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不知不觉地从脸上滴落下来。
“我的淳儿啊!才四岁就夭折了。王姐姐,朕明天就去看她。真是该死,这些日子一直忙...一直心神不定,却没有去宽慰王姐姐。淳儿没了,她这个做娘亲的,半条命也没了。”
钱氏也是心有同戚,哀叹道:“是啊。王姐姐,真是苦了她。”
“是啊,苦了她,也苦了你们。”朱祁镇哀鸣道。
“陛下,礼部经历司递进来话,说下月,要给淳儿按王礼举行年祭。陛下,你要不写一篇祭文,叫人念一遍,以示悼思。”
“许王?人都没了,封王又有什么用...朕会写的。”
朱祁镇喃喃地说完,看着虚处,又陷入了痴呆中。
钱氏拿起针线,继续刺绣,突然听到朱祁镇开口道:“深儿跟我不亲了!”
“陛下为何这么说?”
“自从中毒之后,深儿来南内越来越少,而每次来,都寡言少语,只跟周氏和你说几句话,跟我...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憎恶!”
钱氏连忙说道:“陛下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深儿可是你的长子啊。一向与你亲近,只是突遭变故,一个人留在太后身边,孤苦伶仃,所以才心性大变。”
朱祁镇看着远处,眼睛就两口井,悲凉像涓涓细流,慢慢地积满。
“是啊,骨肉分离,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惨。深儿,深儿,是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说到这里,朱祁镇弯着腰、埋着头,握紧双拳,呜呜地痛哭起来。
钱氏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走到跟前,抱住朱祁镇,抚慰劝言,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好。
抹干泪水的朱祁镇站起身来,说道:“太气闷了,朕出去走走。”
朱祁镇走在前面,蒋安跟在后面,两人默不作声,围着南宫城花园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朱祁镇径直走进一间阁亭里,蒋安也跟了进去。
“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回皇爷的话,都安排妥当了,只待时间一到,就可动手。宫外是钱、哈两位大人,宫里是曹公公...”
“不必说了!”
“是。皇爷卧薪尝胆,精心策划了三年,定能一举成功!”蒋安看了看朱祁镇,轻声道:“只是曹...宫里说,如按计行事,沂王殿下难保平安。到时候太后怪罪下来,他们吃不消...”
朱祁镇默然无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西北处,那里正是紫禁城。
“没人说,太后怎么知道是谁做的?”朱祁镇冷然道,“依计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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