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吹秋风，红泥小火炉，空间不大的屋子内响着细微的爆裂声，炭炉中的木块在火焰的催化下，不断喷薄出温暖的气流。

宁轩坐在椅子上，若漪蹲在他的身前，轻柔地搓洗着他的双脚。柔软如棉的小手在温暖的水流中，轻轻地摸拂着宁轩脚部的皮肤，这种感觉倒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若漪，你在哪学到了这捏脚的手法？”宁轩发现若漪时而以手指用力地捏着自己的脚底和脚背，时而以手指捏着自己的趾头，手法虽简单，却也有几分专业的意味。

宁轩记得，昨晚若漪还不曾使用这等手法，显然是刚刚学到的。

若漪抬起头，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白皙小脸上，反射出几丝柔柔的光晕，杏眼中略微浮起一丝骄傲，她轻轻一笑：“这是奴婢白天从环儿她们那学到的，我出门时恰好碰到环儿她们在那交流捏脚的手法，说二夫人很喜欢这种手法，她们都要学得精通。”

“我寻思着这手法看上去也挺简单，便留意了几眼，学到了几招。少爷，你是不是觉得很舒服？”

宁轩点头而笑：“确实是很舒服。”

连母亲都说，若漪这丫头不但性格温柔绵软，脑袋也是极其聪明灵活，很多东西都是一学便会。

宁府有三院六苑，以大夫人为首共有三房夫人五房小妾，各色佣人奴婢加起来有大几百号人，若漪时常出门会碰到夫人和小妾们的婢女，从她们那儿倒是学了不少本领。

见宁轩很是喜欢，若漪开心地笑了起来：“少爷你喜欢便好，奴婢听环儿她们说这捏脚不但可以活络血气，还能够提神醒脑。若是我把你伺候得好了，你也更有力气读书……”

话说到一半，空气忽然变得沉静。

宁轩疑惑地低下头，却见若漪正把头埋在胸前，耸起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你怎么了？”

若漪用力地抽了几下小鼻子，抬起头时，杏眼有些发红，泛着一些水光，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说道：“少爷，他们太欺负人了！一个招呼不打就把你的命契地册挂在了秦家名下，如今少爷你一朝沦为贱籍，以后都不得再参加科考了！”

“奴婢知道少爷读书勤勉，文采华丽，十四岁就能成为秀才，他日必能够轻易考中举人，成为举人老爷，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凌歧视。可是，可是他们这么做……奴婢意难平！”

说着说着，若漪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让人好生心疼。

宁轩伸手替她擦去眼泪，笑道：“傻丫头，你把自己哭成一个小花猫，这样就不好看了。”

“小花猫？”若漪时而会听到宁轩说出一些比较新奇的词语，眼下顿时被他这三个字给逗得噗嗤一笑，嗔道：“少爷，到现在你还有心思说笑？”

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自己彻底沦为贱籍，科考无望，宁轩肯定免不了好一阵子的痛苦和绝望。

现在的他却是处之淡然，甚至于心中非但没有感到绝望，反而藏匿着一股奋发向上的劲，就好像那蛰伏在污泥中的应龙一样，坚信自己有破茧成蝶的一刻。

宁轩自然很是清楚，这一定是异兽神山上应龙图腾带来的作用，道心如磐，坚韧不摧！

“会好起来的。”宁轩并不多做解释，只是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若漪还是第一次见到宁轩的眼神是如此坚毅自信，不知不觉也受到了影响，跟着点了点头：“嗯！”

洗好脚后，眼看时辰已晚，宁轩和若漪先后和衣上床。

在宁轩和母亲居住时，房间里有两张床，后来若漪搬进来，其中一张小床就被拆了，其中一些木板被若漪做成了一只泡澡的木桶，另外的则是用来生火取暖。

太京的秋冬季十分阴湿寒冷，而宁轩每月的月例钱太少，根本买不起多少木炭，若漪将床上拆下来的木板用来生火，这几年都是依靠这个办法，解决了秋冬季取暖的问题。

主仆两人各睡一头，若漪的小脚并拢在一起，放在宁轩的胸膛，任由宁轩用手握着。

若漪的一双绣花脚很小很秀气，约莫只有宁轩的大半个巴掌那么大，宁轩记得有句话叫做“钿尺裁量减四分”，说的便是这种比寻常女子更小巧玲珑的脚。

这一双绣花脚的外观也是极美的，十根趾犹如是珍珠并排在一起，白皙光滑得像是裹上轻云的玉笋。

宁轩每晚握着脚给若漪取暖，很快就能让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变得平静，不过，今晚若漪却是久久都平静不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秋寒太重，捂脚都不管用了？”夜色下，宁轩看了一眼怀里的脚。

“不……不是的！”若漪的语气结结巴巴。

“嗯？那是怎么回事？”

“呃！我今晚稀粥喝多了，想……想……尿尿！”

“……”

床尾的若漪爬起身，安静的空气中传出她穿衣的悉悉声音，没多时小丫头就下了床，俏丽娇小的身影走在幽暗的房间内，打开门后被外面皎洁的月光照得清清楚楚。

宁轩根本无心睡眠，心里还在想着异兽神山那道白色的机缘是什么，就看到放在书桌下方的一堆书籍中，突出来的一张纸被门外的秋风吹得晃了晃。

距离虽然不远，但由于光线比较黯淡，宁轩看不清纸上有什么，只感觉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印在纸上，随着幽暗渐变的光线伸缩着，让人感觉有些异常。

宁轩穿衣下床，来到书桌前将压在纸上的一摞书籍全部放到一旁。

这里的书籍都是若漪给他买来的。若漪本来的想法也和宁轩一样，那便是靠读书博取功名改变命运，所以这小丫头但凡手头上稍微挪得开一些，便会在外面买一些书籍回来给宁轩阅读。

当然，由于手头一直都很窘迫，若漪买的都不是新书，而是各个摊位上或者是书店淘汰的老旧书籍，有时候这些书籍不是按照一本一本卖，而是可以直接打包购买，若漪也是乐得占这个便宜。

将上面的书籍挪开后，宁轩拿起了那一张晃动的纸，发现这并非单独的一张，而是下面还有几张连在一起。

最后他一共拿出来八张纸，借着月色，他看到这些纸张都是用粗麻制成，八张纸一起被人用针线订在了一起，变成一个单独的小册子。

每一张纸上都画着同一个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而且每一张纸上的男子动作都完全不同，有扎马步的，有挥拳的，有手持石块举向高空的……在这些男子图案的下方或者侧面，且都有一些文字的注解。

翻到最后一张时，宁轩看到这一张纸的侧面赫然写着三个黑色的大字：

崩山拳！

“这竟是一本拳谱！”宁轩虽不懂练武修道，却也知道手中的这八张纸上画的便是这崩山拳的拳法招式，想到之前异兽神山给出的白色机缘，他恍然自语道：“原来这便是我得到的白色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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