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眼睛陡然眯起,一缕厉芒缓缓凝现。
但是,却并非针对朱瞻基。
而是,他已经从孙儿这看似小孩乱言中,感受到了孙儿的认真。
前宋之亡,犹在眼前!
宋朝因为什么而亡?
三冗两积?即冗兵、冗费、冗官,积贫积弱?
以文御武?外行指挥内行?
帝王昏庸、受权臣蛊惑??
党争?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燕王,做了五年的皇帝,曾经有太多太多的人,拿着前朝之过,来警醒自己这位帝王。
而每一个朝代的兴起,都是在前一个朝代的灭亡之祸上。
吸取教训,作出改变,甚至是就此禁止。
就比如秦时之严苛峻法、汉初就奉行黄老之术,无为而治。
唐末五代十国、生灵涂炭,宋就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压制武将,以文御武!
而正因为吸取了宋朝的教训,父皇才仰慕宗周,想重启分封,以封国之藩王抗衡域外。
而内部,则是废掉宰相,防止权臣!
作为朱家的皇帝,以后只需要保证天子的权力和威严,以祖训为纲纪,大明就能长存。
然而,他却想不到,在他去世之后,朱允炆就开始大肆削藩。
平衡被打破,想重建就难了……
“这些话,也是他给你说的?”
朱棣回过神来,而后面色凝重的看向孙儿。
朱瞻基点了点头。
“大明不能养猪,你认为咱让大明养藩王,就是在养猪?”
朱瞻基眨了眨眼睛,“皇爷爷,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农户,你养猪会做什么?”
朱棣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当然是卖了还钱,或者杀猪吃肉。”
“可藩王能卖来钱吗?”朱瞻基反问道:
朱棣脸色一怔,“藩王当然不能卖钱,但藩王能安稳下来,就是对这大明最好的保障。”
朱瞻基却摇头,他想着脑海里出现的那些问题。
有很多东西,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比如第二个问题,那个人为什么要问自己,藩王快不快乐?
可是突然,皇爷爷现在的话,似乎让他灵光一现。
紧接着。
他便说出了让朱棣都为之惊诧的话。
“皇爷爷,视角不同,结论不同。你以朝廷的视角来看,藩王没了军权当然安稳了,但从百姓的视角来看,却是灾难的开始。”
朱棣欣慰的看着自己这个年纪只有九岁的孙子,他这句话倒是有意思。
“何解?”
而朱瞻基目光炯炯,继续说道:
“藩王坐大,拥兵自重,对于朝廷而言是大患,是刀兵!”
“但藩王被囚禁一地,什么都不能干,什么都不能做,虽有皇室血统,但一直被朝廷中枢像外贼一样防着。”
“他们不会感到朝廷的恩泽,反而会充满怨气。”
“而这些怨气,对于大明而言,就是毒药!”
朱瞻基再度想起,梦中的三个问题,思绪也越发的快。
“有怨气就会发泄,藩王有权有钱,纵然是当地官府也无法管辖,只能依靠宗人府,但宗人府直属帝王管辖。所以,除非是此次类似齐王一样,蓄养刺客,营建城池,引起朝官警惕。”
“否则,他们平日所行,所有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能向上走,就只能向下走,而下面,正是我大明的每一个百姓。”
“是人都有欲望,藩王同样如此。朝廷给的钱终究只是定额,但藩王有儿子有孙子,人一多,钱就不够分,他们习惯了享受,此后就会凭借身份,开始扩大产业,兼并土地!”
“一代两代,可能只是吞并成百上千亩,但两代三代,就是上万亩。”
“代代传承,代代积累,流水的官,铁打的藩王,官员不敢犯上。”
“那最后,这些数字又会是多少?”
“而那些被吞的巨额产业,被兼并的巨额土地,又是谁的?”
“若真是盛世,粮食富足,或许隐患终究只是隐患,但一旦到了天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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