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清福手握鱼竿,盘坐于青石,正悠然垂钓。
作为凌云门的掌门,他或许并不称职,平日里几乎不怎么上山,可作为一名垂钓者,那他的光辉事迹,可就多了去了。
想当年,那条八十多斤的大青鱼,就是从这条河里钓上来的。
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事。
因为那天,他提着大青鱼,在十里八乡走了个遍。
后来太阳落山了,路上实在没什么人,才意兴阑珊地回来,把鱼给煮了。
可惜今天的鱼口不怎么正。
大清早起来,坐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师父!”
钟灵儿远远地跑过去。
吕清福回过头来,见是自己的小徒儿,顿时如春风拂面,可一看到她身后的李修业,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
“师父。”
李修业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吕清福定了定神,强装镇定道:“你……你们怎么来了?”
李修业道:“弟子心中有惑,特来请师父解惑。”
吕清福一听,愣愣地看了他半天,仿佛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这家伙的师父!
于是轻咳一声,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有何困惑,说来听听。”
晨风拂动。
河水东流。
钟灵儿乖乖跑到边上,一个人玩了。
李修业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师父,这世间,可有轮回转世?”
“不知。”
“不知?”
“我又没死过,怎么知道?”
吕清福接着说道,“求道求道,这世上这么多的道,哪能求得过来?就算有前世今生又如何?河水只会向东流,人也只会往前走,都已经过去了的事,还问它来做什么?看清脚下的路,把这一世活明白,才是正道。”
“可我近日,总是心生幻念,也不知是不是着了心魔。”
“什么幻念?”
“比如……比如这钓鱼,师父可曾听说,调四钓二之法?”
“调四钓二?何谓调四钓二?”
李修业摇摇头:“我也不知,仿佛在哪里看到过,或者听到过,又似乎有一个心声,忽然告诉了我,就在方才。”
吕清福皱着眉,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修业又问:“师父,您见多识广,可有听说过,一种叫熊猫的动物?”
“熊猫?”
“对。”
“是熊……还是猫?”
“我也不知,也是前几日看到青竹时,偶尔想到的。”
吕清福摇摇头:“闻所未闻,我见过长得像猫的熊,也见过比熊还大的猫,唯独没听说过什么熊猫……是妖还是灵兽?”
李修业想了想:“是……国宝。”
“国宝?”
“对,国宝。”
吕清福一脸发懵,转过头看他一眼,似乎想说:这娃病得不轻啊……
李修业没有再问。
过了良久。
吕清福说起了一个小故事:“从前有一个商人,娶了一个老婆,因为他老婆长得太漂亮,商人每次出远门的时候,都担心她会跟别人跑掉。于是商人没了经营的心思,生意越做越亏,没过多久就赔光了家当,结果他老婆嫌弃他,就真的跟别人跑了。”
李修业若有所思:“您是想说……万般因果,皆由心魔所生?”
吕清福摇摇头:“不,我只是讲个笑话,逗逗你开心。”
李修业:“……”
吕清福看他一眼:“你呀,就是在山上呆的太久,把自己给憋坏了。早就劝你下山,多去历练历练,可你就是不听。不入世,谈何出世?要说真有心魔,那也是你这股子倔脾气,比牛魔还倔!”
“入世修行……当真这么重要?”
“废话!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大能修士,是一辈子躲在山上修炼的?”
“若我去了世间,见识了繁华,体味了冷暖,恩恩怨怨走一遭,到头来损了道心,阻了修行之路,该当如何?”
“那便是你的劫。是劫,就得渡。”
“您渡过吗?”
“当然,我过的桥,可比你走的路还多!想当年……”
吕清福可能是第一次,从这个弟子身上感受到做师父的“快乐”,不经意间就飘了,说话也大声起来。
自吹自擂了近半个时辰,他还意犹未尽。
于是便又说道起来:“你啊,天赋是不错,修行也很努力,但就是太犟,说难听点,就是冥顽不灵,刚愎自用!有时候,真看你挺不顺眼的,也就是我气量大,不跟你一般计较,要是放在以前的脾气,早就揍你了……”
话语戛然。
吕清福意识到什么,往旁边偷偷看了一眼。
李修业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正是这种平静的反应,让吕清福更加心慌,于是话锋一转:“刚说话大声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徒弟,我怎么可能真的揍你呢……”
“您是我师父,师父教训徒弟,是应该的。”
李修业道。
吕清福连道:“不不,为师是讲道理的,向来以德服人。”
李修业不多废话,起身问道:“若我去世间行走,该往哪里去?”
吕清福回:“路在你脚下,走到哪里是哪里。”
“明白了。”
李修业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钟灵儿见了,立马跑了过来。
“你也去吧。”
吕清福对她道,“陪你大师兄去走走,去吃好吃的,去看好看的,等回来后,再教你修行也不迟。”
钟灵儿懵懵懂懂,但还是行礼告别,朝大师兄追了上去。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吕清福幽幽叹了口气。
一阵寒意袭来。
回过头,只见氤氲寒气,从河面上飘来,炎炎的夏日之下,这整条河,居然都结成了冰!
毫无疑问,这定然是某人使的法术。
“这小子……”
“也太小心眼了吧?”
吕清福不敢相信。
只不过是说了他两句,他就用这样的方式报复?
就这脾性,到了那魑魅魍魉的世间,那还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使的法术?
为何连他都没察觉?
吕清福再次朝那边看去,有些欣慰,又有些头疼:“连我都看不透,到底是什么修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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