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云南昆明。
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正在自己的大殿内看自己的几个儿孙们下围棋,下双陆,所谓的双陆是元朝时期的一种西方流传过来的棋子,是国际象棋的鼻祖。
大元的贵族们,都喜欢下这类棋。
瓦尔密身材壮硕,脸颊微红,一脸长髯,眼睛小而有神,他穿着华丽的丝绸服饰,头上带着蒙古传统的钹笠冠,这形似斗笠的帽子顶端装饰着贵重的鸽子蛋大小缅甸红宝石,帽檐则是点缀着蓝宝石,祖母绿宝石,使得他气质十分华贵。
腰间佩戴着的玉缀,又让他多了一分汉人的儒雅气息。
“爱颜帖木儿,你这小子,比起马和差远了。”
瓦尔密看着自己的孙子爱颜帖木儿,被同龄的贵族子马和以围棋屠灭大龙,忍不住出言呵责,不过他却是带着笑的。
他年幼的小孙子和马和年纪相仿,两人的棋路却大相庭径,爱颜帖木儿围棋只能看到三步,马和却能算到七步。
“王爷,是爱颜帖木儿让着我的。”
年仅四岁的小马和,容貌清秀,留着蒙古样式的发髻,不卑不亢地说道。
爱颜帖木儿则是挖耳挠腮。
瓦尔密越看马和这小子越顺眼,暗自决定要将他带在身边培养。
“马和此子却是个大才。”
在瓦尔密身边,北元朝廷派来的使者脱脱,此刻也忍不住说道。
脱脱也是身材魁梧,一副武将打扮,眉目粗犷心思却极为缜密,他是如今的北元皇帝派来的使者,借道甘肃,走西川茶马古道,历经七个月时间才从漠北来到云南,不仅带来了北元皇帝的诏书,还给瓦尔密带来了信心。
杀掉大明使者王炜的信心。
是的,瓦尔密决定在云南开科举,并且杀了同窗,大明使者王炜,正是因为北元使者脱脱的到来。
瓦尔密这北元梁王,每年都要遣使去漠北觐见北元皇帝,执臣节如故。
送去酥油,茶叶,盐巴,云南自己铸造的铜钱,如今大元的皇帝年号叫做“宣光”,瓦尔密便铸造了许多宣光通宝铜钱,畅通在云南,吐蕃,西川,贵州一部,远到漠北,甚至遥远的东北。
他十分鄙视在东北听调不听宣的军阀纳哈出,认为他是“蒙奸”,痛斥其不忠,在云南厉兵秣马,整饬军备,吸纳人才,一门心思重现大元黄金家族荣光。
听到脱脱的话语,瓦尔密笑道:“脱脱使者也这般觉得?”
脱脱点了点头,嘴上却是一叹。
“可惜我大元失了中原,如今朝廷没有人才,想那中原明朝,现在却是人才济济,豪杰辈出啊……”
这些时日,大明对北元的战事基本都是碾压,且越来越像是爸爸打儿子,北元根本无力抵挡,只能跑跑跑,在草原上躲猫猫。
遥想当年……也不过百年前,大元的铁骑还能驰骋纵横中原,现如今却……
脱脱的话,也让瓦尔密沉默了。
这也是他急不可耐要在云南开科举的原因。
其实这是为在漠北苟延残喘的北元招纳人才。
虽然王保保在甘肃击败了明军,让大明短时间内无法攻略西北和漠北,但是元朝气数已尽,现在只能偏安一隅,国力此消彼长之下,大明这边国势蒸蒸日上,北元却愈加凋零,很多跟着元顺帝跑去漠北的汉人大臣,蒙古大臣都偷偷跑回大明投降。
再这样下去,北元就没有翻身之日了。
瓦尔密是个有识之士,在大元国子监读过书,通晓儒学,把云南也治理的十分强盛,他眯眼沉声道:“脱脱使者放心,待到我在云南开科举后,天下豪杰尽入云南,我大元的天下不会亡的!”
他捏着拳头,面色严肃。
却没有注意到,脱脱听到他说,“天下豪杰尽入云南”这句话时,表情有那么一丝丝怪异……
……
南京,奉天殿偏殿内。
端起一杯茶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朱标擦了擦嘴巴,咧嘴笑道:“爹,那咱就这么定了,两步走,先给梁王瓦尔密送几个大儒去帮他出题,再诏告天下同科同录,给梁王展示展示咱们的诚意。”
“不错,北元那边也得派几个使者。”
朱元璋眯眼瞥了朱标一眼:“标儿,你真准备让宋濂去?”
“是啊!”
朱标很肯定。
“宋学士是我的挚爱亲朋,派他去,才能彰显咱大明的诚意。”
“那万一梁王知道咱给北元……恼羞成怒把他砍了?”
“那不更好,那梁王还开什么科举?连宋濂这种大儒,俺朱标的老师儿都能杀,天下哪个读书人敢给他梁王做事的。”
朱标嘟着嘴无语道。
朱元璋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开窍了……”
朱元璋眯着眼,总感觉最近儿子的想法有些不一样了,不像是之前那般呆板,更多了一些狡黠和市侩。
朱元璋哪里知道,朱标这都是前世在办公室历练出来的啊。
前世他在一个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科室。
那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好了,梁王这事儿暂时解决了,爹啊,还有个事儿。”
朱标又从桌子上捻起来一块儿茶点丢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含糊不清地说道:“爹,咱不能再滥印宝钞了,咱们大明现如今搞宝钞这法子不对,很容易步了元朝的后尘。”
元顺帝时,因为元朝宝钞泛滥,民间假钱横行,便搞改革,重新发行新货币,结果彻底让元朝金融崩溃,赋税体系也崩了,天下大乱。
“哦?”
朱元璋轻轻皱眉,主动给朱标倒了茶水,说道:“标儿有啥给咱说的?”
朱标忙双手乱摆:“哎哟,谢谢爹。”
端着茶水,忙将嘴里的茶点吞服下去,朱标眼神清亮认真说道:“爹,咱们发行宝钞,有个基本依据,要搞个‘基本宝钞发行法’。”
“基本宝钞发行法?”
“对,也可以叫宝钞法,简单点来说,就是金本位制,要有一个坚挺的一般等价物来和货币挂钩。”
朱标简单的讲了讲后世的金融理论,也就是货币发行法基础知识。
朱元璋刚开始有些疑惑,可是越听,内心的震撼越深。
他虽然是草莽出生,却善于学习。
当年加入红巾军,便跟着马皇后学习简单的诗书,又拜李善长教他写字,如今不仅通诗书文学,对经济也懂,自然听出这宝钞法的厉害之处来。
“爹,不止于此,咱们还得发行国债。”
“国债?”
“对,国债,便是杠杆,如今朝廷国库没钱,但是民间却有不少巨富,比如说这沈氏家族,杨氏家族,他们世代经商,家中有许多钱财,咱们可以用将来运河的河段经营权,或者云南,贵州的矿产股份作抵押,向他们借债。”
大明修建南京城墙,沈氏家族捐献了许多钱财,一度引得朱元璋十分眼热。
但是随着大明国势越来越大,朱元璋的雄心壮志也越来越强,他已经将大明的小目标定为远迈汉唐,伴随而来的自然有各种各样的困难,首要问题就是缺钱粮,主要是缺钱。
北方幽云十六州,辽东,甘肃,青湟等地,远离汉土太久,中央无法对北方直接管控,全靠卫所周边的乡绅,地主土豪。
而大明朝廷能够大体基本掌握的,不过京师附近六百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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