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本不想盖床上的被褥,可想了想,还是把被褥给披在身上。
把手脚都蜷缩在被窝里,不是因为冷,只是这样让他更有安全感。
这一夜张逸自然是睡不着,但好在也没让他熬太久,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众人就开始揉着眼睛起床了。
戏班子里将近百多人,光是吃,就很花工夫。
天不亮就要烧火做饭。
“咿、啊、哦、唔……”
班子里的学徒,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院子里开嗓子。
粗茶淡饭,不过是两口稀粥,吃完了饭就要去练功。
学文的要走脚步、吊嗓子。
学武的要翻跟头、打把子。
然后就是跟着主教老师学戏,学得差不多了,还要排戏。
好在张逸属于杂工,用不着他去受这个罪。
不过杂工也有杂工的活。
沏茶倒水是跑不了的。
张逸提着两个保温壶穿梭在几位老师傅之间,目光不时在周围打量。
如果出口就在戏园子里,又该在什么地方呢?
“小耿,添水。”
班主几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朝着张逸招了招手。
“好。”
张逸就提着水壶走到几人身后。
“今天晚上咱们开箱,都给我拿足了精神,谁要是有个纰漏……”
班主举起手上的棍子在地上狠狠敲上两下。
“班主,今晚就开箱,这事……您看要不要再缓缓。”
周领班对今晚上的开箱,还是有点不放心。
“按照规矩,咱们应该先拜喜神,才能开箱,坏了规矩,怕是要出事的。”
“来不及了,等开了箱再补,今晚我请的可都是贵客,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班主端起茶盏轻抿上一口,把茶盏放在桌上。
张逸立刻给沏上水。
转身又给一旁的领班沏上茶。
“稀罕啊,今儿开窍了,早这么勤快省了多少打。”
张逸低着头不说话,提着保温壶就去给下面的师傅们倒水。
“现在也不晚嘛,今晚就让这孩子管水锅吧。”
周领班笑着端起茶盏放在嘴边抿上一口。
“噗……小兔崽子开水啊,人呢?算他跑得快。”
张逸提着保温壶躲在墙角,往后瞅了一眼。
方才周领班提到喜神,难道这里还有神仙么?
正想着,就听到一旁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瞧是李哥。
“你小子,今儿出息了,干活这么卖力?”
“李哥,喝点水?”
“不渴。”
李哥把水推过去,看了一眼班主等人的方向:“今晚开箱,留着点力气,不然怕你今晚撑不住。”
“好,李哥,刚才我听班主他们说,喜神是什么?”
“你来了多久了,怎么喜神都不知道,咱们这一行拜的是喜神,按照规矩,开箱前,文武戏拜喜神,接下来才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可我刚才听班主他们说的意思,今晚就要开箱,没打算拜喜神啊?”
听到张逸的话,李哥皱了下眉头:“小耿,有些事情你不懂。”
“李哥,喜神在哪,我想拜拜,我昨晚上做了一晚上噩梦。”
神不神他不清楚,可既然是戏班的守护神,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是杨丹的事?”
“嗯,毕竟活生生一个人,突然就……”
李哥拍了拍大腿:“哎,这谁能说得准呢,喜神平日要供奉起来,可现在没来得及,就先放在了后面的杂物间去了。”
李哥说着接过张逸手上的水壶:“去吧,这会后面没什么人,快去快回。”
“好,谢谢李哥。”
张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迈步往后院走,等走到拐角,他一转身,人贴在墙上,斜着头往身后看。
这个李哥一定有问题。
张逸不清楚他和小耿是什么关系,但李哥对自己的表现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关心了。
或许是他把好心当做驴肝肺,过于阴谋论,可在这个地方,除了戴茉莉,他谁都不信。
等了一会,确定身后没人跟过来,张逸这才往后院的杂货间走。
“嗡!”
房门没锁,说明这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房间大概三十几个平方的模样,十几口大木箱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
或许是因为喜神是需要供奉的神灵,所以没有放在箱子里,而是特意摆放在供桌上。
黑色的灵龛盒,上面很多地方都已经掉漆了。
里面用红布盖着,恐怕就是班主他们口中所说的喜神。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张逸看着红色的布头,皱了下眉头,食指和无名指探出,夹着那红布一角轻轻往上撩。
随着红布被掀开,一张黑白照片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当看到照片里熟悉的面容,正是自己几次都想扔进垃圾桶里的畜生父亲时,张逸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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