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人品败坏?”
“此话怎么讲?”
朱祁钰表现出惊讶的神情,他这是在故意装糊涂。
朱祁钰深知,王直用个人道德来批判政敌,这一招古今皆有。
“这个罗通,乃江西吉水人,是永乐十年的进士。”
王直在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这才开始说了起来。
“他曾经在交趾担任知府,期间平乱有功,朝廷又让他和靖远伯王骥一起巡抚甘肃。”
“罗通在甘肃平定当地胡人作乱之时,曾与王骥的爱将蒋贵争功。”
“王骥弹劾罗通贪污,朝廷查证后属实,因此又把他给降职。”
“正统九的时候,都督佥事曹俭推举罗通,说他有文武才,请求朝廷再次启用。”
“老臣因为罗通的过往斑斑劣迹,力主不启用罗通。”
王直不愧是当了多年的吏部尚书,就连罗通这样一個之前不入流的杂官,王直对他的履历都是记得一清二楚。
“老臣认为,罗通虽然有才华,然而他的本性已坏,不可大用!”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性格是经年累月养成的,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得了的!”
“民间戏称主政一方的官员为父母官,要是父母官贪赃枉法,百姓会深受其害。”
王直这次更是搬出来了一个大道理,可以看出他对罗通很不认可。
“大伴,你曾经在居庸关和罗通共事过。”
“对于罗通其人,你怎么看待的?”
朱祁钰转头问起了成敬。
“内臣以为,功是功,过是过。”
“罗通之前因为贪腐,已经被贬官数年,已经接受过惩罚。”
“如今正是国家多事之秋,罗通也算得是一个文武全才,正好可以为朝廷所用。”
“居庸关下血战,也算得上是罗通将功补过。”
成敬虽然不满陈循吃相难看,不过对于罗通倒是挺有好感的。
“内臣觉得罗通已然痛改前非,可以给其一个为朝廷分忧的机会。”
成敬这话只是说罗通可以一用。
至于是不是要调罗通回京师,成敬却是闭口不提。
成敬之前在居庸关和罗通合作愉快,两人之间存在同袍之谊。
套用后世的一段描述。
天下哥们有四铁,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一个嫖过后,一起扛过枪。
“朕心中已然有了决意。”
在听取多方意见后,朱祁钰知道自己该表态了。
“我大明军队,土木堡之变后精锐损失殆尽。”
“瓦剌去年冬季之时退出塞外,看似我军将其击退,实际则是瓦剌人的自行撤离。”
“瓦剌当初兵临城下之时,是想借着太上皇圣驾敲开京师大门,他们千里奔袭而来,攻城器械基本等同没有。”
“也先战前准备不足,再加上我大明上下一心,故而没有给瓦剌人以可乘之机。”
“瓦剌人的撤退,是也先在看到破城无望,权衡利弊之后的一种保全主力行为。”
朱祁钰对于京师保卫战的情况十分清醒,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瓦剌主力损伤不大,他们还有再次南下之力。”
“在这个北国边关局势吃紧的关头,就应该抓大放小。”
“为大明,朕当不拘一格用人才。”
朱祁钰起身走到了王直身边。
“朕想来,这个罗通今日受此国恩,他必定不敢辜负朕和朝廷的信任,他必定会尽忠报国的。”
朱祁钰这是用自己的皇帝权威来压制王直这个吏部尚书,也是用自己天子名头来给罗通担保。
不过对于老臣王直,朱祁钰还是表现得十分的尊崇。
“当初罗通前往居庸关镇守,是于、陈两位卿家联名举荐。”
“于、陈两位卿家,都是信得过这个罗通,而且罗通也守住了关城,没放瓦剌一兵一马通过。”
“如此说来,便是说明于、陈两位卿家没有看错罗通,罗通也证明自己可以托付大事。”
朱祁钰嘴里的“于、陈两位卿家”,指的就是于谦和陈循。
朱祁钰这是在告诉王直,要是反对罗通入京,就是在说于谦和陈循没有识人之明。
“此一时,彼一时也!”
王直这是再说,特殊时期使用特殊手段。
当时是因为战事吃紧,所以才不得已启用罗通。
在边关局势初步稳定之后,就该恢复常态,就该对于官员的才能和品德同步考虑。
只不过因为王直一向很支持于谦的工作,也看中于谦的才华,所以王直反对调罗通回京的语气也就没那么坚决了。
“老尚书这边,不如就先把罗通给调过来,我们先试一试他?”
“若是罗通能堪大用,那么朝廷就用他。要是他不堪大用,则朝廷再换人也不迟。”
朱祁钰以一种温和的语气同王直商议,这是给足了王直面子。
“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那么臣也无话可说。”
王直虽然心中不愿意启用罗通,不过既然朱祁钰都已经发话了,王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朱祁钰这个皇帝的威仪,王直是必须要考虑的。
“然而吏部和都察院会盯着罗通,他要是再犯贪墨之罪,还请陛下不要姑息才是!”
王直作为吏部尚书,他是有这个底气这么说的。
吏部本身就是负责文官考核任用,王直做了多年吏部尚书,在都察院有几个门生也是可以理解。
“还请老尚书放宽心,朕非是那么容易被人糊弄!”
朱祁钰看出王直的不情愿,知道他这是心中仍旧还有芥蒂。
不过王直既然松口,就表示朱祁钰的权威没有被侵犯。
“陛下,内阁和六科给事中那里有最新消息传来。”
王诚从走进了御书房。
王诚刚才出去了一会,因为司礼监下面的一个小太监特意前来回报。
“六科给事中驳回陈阁老的奏本之后,陈阁老亲自去了一趟六科解释。”
“陈阁老表示,如果罗通今后枉顾天恩、有负社稷,他甘愿受连坐之罪。”
王文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几乎每天都要同内阁、六科给事中们打交道。
为了方便政务的及时处理,司礼监在内阁和六科给事中那里都设置得有坐堂太监。
一来,可以随时呈送奏章。
二来,还可以监督内阁和六科给事中有没有懈怠。
“陈阁老这样说,可算得上是立下了军令状。”
“陈阁老连举荐连坐之法都说出来了,足见他的一心为公和对被举荐人的信任。”
朱祁钰这里是在吹捧陈循。
朱祁钰说陈循的一心为公,多少会有一点昧心。
陈循这个人在大是大非不会出错,可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陈循也会用上一些小手段。
不过朱祁钰对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身处中枢重臣的,没有一个是善男信女,都是一群精通权谋之辈。
“毕竟,陈阁老不可能拿天下安危和个人荣辱来开玩笑。”
“而且罗通回京之后,有御史们盯着他,他又会收敛很多。”
朱祁钰说话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投向了王直。
“老臣是了解陈循的,平时可没见他这么上心!”
王直嘀咕了一句。
只不过王直这句话,里面表达了更深的含义。
王直这是在告诉朱祁钰,陈循很重视罗通,也十分渴望罗通回京后能够助力和巩固陈循为朝中的地位。
“陈阁老也是为了京营大计。”
朱祁钰只能打哈哈。
就在君臣相谈的时候,一个宫廷太监进来向朱祁钰禀报,说是于谦在午门外求见。
“宣!”
朱祁钰知道,于谦没有要紧的事,不会轻易前来。
“启禀陛下,大同方面有紧急军报呈上,事关于瓦剌军情!”
于谦行礼过后,掏出了一份军报。
“瓦剌又来了?”
朱祁钰面上陡然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很快的被他给压制了下去。
“于尚书,说一说吧。”
朱祁钰接过军报后,示意于谦给众人讲解。
这样的举动,示意朱祁钰同群臣共治天下,也示意朱祁钰把在场众人当成国之栋梁。
“驻守大同总兵郭登来报,说也先日前曾经胁迫太上皇的圣驾,前往大同城外挑衅。”
别人提起郭登的时候,估计会把朱祁钰给郭登等的“定襄侯”排在总兵官职之前,以示郭登的荣誉。
不过于谦一向不巴结权贵,所以他只是称呼郭登的官职,对郭登的侯爵提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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