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口唇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师父、你、你说什么?”
岳不群缓声道:“封剑闭门,从此以后华山派再不参与江湖中事!”
听话听音,方证与冲虚直接表态,就是再警告他!无非是留了几分面子!
他委实忌惮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明着同意他们提议,未免于自己威望有损。不同意,恐怕下不了嵩山了。
然则思前想后,面子与性命都很是要紧,故而来了一出宁死不屈的架势。大有与当今武林不愿再同处一片青天下的清高感。
任我行两眼望天,哼了一声道:“岳老儿,你在这里出尽了风头,来上一出封山闭门,就想脱身吗?”
岳不群正色道:“任教主有何指教?”
语气很是平稳,没有丝毫胆怯。
任我行笑道:“你这伪君子,定力真是不错。”目光一垂,盯着岳不群,目透锐芒,冷冷道:“任某人听了我女婿的提议,此来无心与正道开战。
奈何你惹得老夫杀性大动,今日你华山派想要走下嵩山,恐怕没那么容易!”
一时嵩山绝顶上的群豪尽皆失色,人群一阵骚动。
任我行这话还真不是骗人,他此次来人手带的不多,才带了不到五千人。这也就是他教中四分之一的人马。
一方面他重新初掌神教,就发现教中的确有很多问题,比如鱼龙混杂,有些人本事没有,只会溜须拍马,一些人干的的确不叫人事,急需整顿。
另一方面,他也想着若是能与正道和解,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这个和解并非息了一统江湖之心,而是卓凌风的一项提议打动了他。
就是去掉日月教的这个“魔”字。
虽然他们自称“神”,奈何天下的普遍认知却是“魔”。
人是一个社会性产物,没有人不在乎别人看法,故而他想着将笼罩在本教上的“魔”字去掉,对本教的发展有长远好处。
故而他就是要与正道武林商量,以后江湖上不能再有“魔”的称呼,不愿称之为神,也绝不能称为魔。
人是善于忘记的,过上几年,没有魔字称呼了,壮大本教实力,也更容易。
十年过后再灭正道,也未尝不可!
怎料岳不群跳了出来,而且跳的很高,这一幕让任我行没有半分怒意,反而狂喜。
任我行何等人物,随着时局变化,心中立马有了另外一番计较。
卓凌风不愿加入本教助自己一统江湖,是因为答应了方证与冲虚,但若是双方成功翻脸呢?有些事恐怕就不由他了!
故而他不要向问天与女儿出手,自己也一直一语不发,就是再等卓凌风伤透了心!
人的想法没有一成不变的!
都会随着环境、经历不断变化,永远保持初心不变的,那是圣人!
从古至今,数千年来,也数不出几个人来。他不信卓凌风就是这种人。
而且他自己更是深有体会,以前他也没想过,唯吾独尊不是?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人等正道掌门人,听了任我行的一番话,非惊非怒,可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恐慌,都看向了卓凌风,盼他出言劝阻。
然卓凌风却是一反常态,目光茫然,站在那儿竟然不言不语。
他深知任我行为人,岂能容得岳不群再三挑衅?挨打不还手的风格,不是任我行!
所以他才要出手制住岳不群,奈何方证出手救援,现在自己开口求情,除了火上浇油,没有任何用处。
就见岳不群全无惧色,笑道:“诸位少安毋躁,岳某早就知道有这一天,这又何足为奇?
可我华山派虽不如你魔教人多势众,然君子浩气长存,有死而已,又有何惧?”
岳夫人伸手一挥,华山派众弟子长剑一齐出鞘。
岳夫人朗声道:“我华山派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任教主,你尽管放马过来!”
众弟子齐道:“放马过来!”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令狐冲,脸色苍白,却也大声说道:“今日敌众我寡,日后普天下终究会知道我华山派面对魔教,是如何力战不屈,无所畏惧的。”
任我行怒极反笑,正要开口下令。
方证大师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任教主乃当世高人,与风老平辈论交。
岳掌门率领弟子来到嵩山是为了周议武林大事,一些意气之言,任教主何须介意?”
任我行摆了摆手道:“实不相瞒,大和尚你精研易筋经,内功外功已臻化境,但心地慈祥,为人谦退,不像老夫这样嚣张,我向来是真正佩服的。”
方证道:“不敢当。”
任我行道:“可岳不群此人一脸孔假正经,当年我先是忙着,后来又失手遭了暗算,否则早就将他的假面具撕了下来。
老夫在江湖上纵横来去,从没一人敢对老夫无礼,今日他又在这里鼓唇弄舌,岂非死有余辜?”
令狐冲笑道:“纵横来去?胡吹大气罢了,既如此,如何会被人囚禁?又如何会被卓凌风逼着发下誓言?”
卓凌风冷冷瞥了一眼令狐冲,心想:“这还真是不怕死!”
任我行被令狐冲当众扎心,杀机沸腾,眼中厉芒一闪,森然道:“小子,不要觉得,你从风清扬那里学了一门独孤九剑,就能保命了!”
令狐冲笑道:“你看我华山派有惧死之人吗?”
任我行点了点头:“好!我就喜欢你这幅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说是喜欢,但人人都感觉到了那一股空前的杀意。
任盈盈不由看向了卓凌风,她见这两人如此不对付,是从行事为人及理念上都有着极大分歧,有心想要问问。
那个世界的任盈盈,又是如何处理这种关系的,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根本就不现实啊!
向哪一边,都得落个不孝不义的罪名?
卓凌风则是心想:“这也真是有意思!
原轨迹中任我行若不是旧疾复发,自己死了,岂不是要死在令狐冲手上?但现在令狐冲死在他手上,岂不也是一个循环?”
他感受到了任盈盈的眼神,见她满是好奇之色,两人心意相通,走过去将她拉去了封禅台边。
小两口去了一边,就听冲虚道人说道:“任教主,我等都是一派首脑,若因言语失和,动辄牵连一派,实非英雄所当为!”
他对岳不群这种人没半分好感,但也想到灭华山一派,岂不就是大打出手吗,自要阻止。
任我行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这华山门中让我瞧得起的人只有两个,一个老风风清扬,还有一个就是‘华山玉女’宁中则。
这个小姑娘倒也慷慨豪迈,是个人物,只可惜嫁了岳不群,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华山弟子见他年纪比岳夫人都大不了几岁,却将她叫作“小姑娘”,但听他连本派师叔祖风清扬都叫老风,对师娘颇有好评,说她是个人物,也算难得了。也都不加置辩。
方证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就请任教主看在风老面上,揭过这一茬,我等也好理会大事!”
任我行一摆手道:“不行!”
“不过今日看在众位武林朋友,以及老风与宁女侠的面子上,岳不群你就带着你华山弟子下山去吧。
一月之后,老夫当亲上玉女峰,届时你华山派若还能留下一只鸡,一条狗,也算姓任的无能!”
日月神教教众大声呐喊:“杀得华山之上鸡犬不留!”
卓凌风到了台边,为防止别人偷听,内劲外烁,在两人周身布了一道真气罩,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好奇,那个世界的任盈盈在这夹缝之中生存,又如何能与令狐冲走在一起?”
盈盈点了点头。
卓凌风道:“很简单,令狐冲选择用你爹的命,换取天下太平!”
“什么?”
任盈盈很是惊愕,直接叫了出来。
这时正好是任我行说那番杀机盎然之语之时,众人完全没空理会她一个女子的惊叫。
任盈盈心中一片空茫,她看着卓凌风,希望他出言否认,但见他目光澄澈,瞬也不瞬。
便知这是真的。
“该死!”
任盈盈脸涨红一片,两眼如冰,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虽然不是她,但我爹对我意义非凡,她肯定跟我一样的感受。
我们对爹的感情绝对不会变,别说他杀了我爹,就是有这个念头,那个任盈盈也不会跟他这种大逆不道之人在一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时正值日月教众山呼海啸之时,盈盈盯着卓凌风拼命地摇头,心里乱如麻,俨然天地翻覆。
因为她觉得那个任盈盈,竟然会与害自己父亲的人在一起。这种不孝不齿之事自己虽然没做,但那人做了,这不说明自己骨子里就是这种人,岂不是让卓凌风看轻了自己。
卓凌风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盈盈,这并未成为事实!”
盈盈摇头道:“不论是不是事实,他有这个心思,我也绝会不答应!我不会,她也更不会!”
卓凌风握住她的手道:“你真傻,那个任盈盈并不知道令狐冲起心要害她爹性命,所以你不要对号入座,她不是你!”
卓凌风注视着她,脸上闪过一丝惨痛,心想:“当初为何要对她说原本的发展轨迹呢?以她的机敏很快会反应过来,令狐冲为何没有成功,我该怎么说?”
因为他感受到了盈盈对任我行的感情,他却忘了,当初的他,可有着长生之念,没想到要在这个世界终此一生,现在的他,长生之念早就可有可无了
包括能否解决正魔争端与界限,他也只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了。
再没了当初为了集运珠所需要声望值的那种迫切,与不顾一切!
卓凌风心中思潮翻涌,就听任我行哈哈大笑,一声大喊:“风儿!”
卓凌风听到叫声,一回头,与任我行目光相接。
任我行注视卓凌风,朗声问道:“届时你跟不跟我去?”
卓凌风一愣,道:“去哪?”
他刚才与盈盈两耳不闻别事,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华山玉女峰!”
任我行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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