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叹了一口气,道:“这只因重阳真人本就不太看重武学传承,而是他的全真之道!
在他眼里,武功是为传道服务的,他自己将神功都宁愿传给外人,也不愿留给门下。
当年夺得武学奇书九阴真经时,又对四大宗师言说,自己只是为了阻止武林中人争斗,不会翻看这本书,就连全真门下弟子也不许看!”
张无忌资质绝伦,心智已开,瞬间恍然道:“但他终究破誓看了九阴真经,以他武学大宗师的身份,又是天下第一高手,说话不算,若传出去未免被人耻笑!故而他只能假托别人之名!”
说到这里,更是一拍手道:“我懂了,重阳真人将这部九阳真经留在少林寺,以后少林门人若能习得此经,也能从他个人的自传中推出重阳真人身份,他仍然可以压少林一头,好叫后人知晓,重阳真人夺了少林寺‘天下武学正宗’名头,不是浪得虚名!”
卓凌风笑了笑,心想:“王重阳与红颜都要分个高下,更是在棺材中留字‘重阳一生,不弱于人’,让他们要死的时候,躺进棺材的时候才能发现其中的秘密,可见有多傲娇!
将九阳真经留在少林,压他们一辈子,这才是重阳真人能做出来的事!”
张无忌沉默半晌,蓦地大声道:“我知道了,重阳真人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卓凌风也被他这话,逗起了兴趣,问道:“什么?”
张无忌道:“重阳真人乃是道门不世出的大宗师,他如何不知自己挑了少林寺“天下武学正宗”的牌子,对少林寺的伤害有多大!
他自也清楚少林寺传承悠久,自己活着能压住少林寺,但若仙去,以少林僧的脾性,难免会引发争端。
可似他这种高人,自不能去给少林寺赔礼道歉,暗地里将这神功留在少林,既能了一段因果,也有让少林之人练此神功后。
根据自己自述的为儒为道再为僧的经历,又特意提到他是在嵩山脚下,与全真教主赌酒争胜赢来的,有识之士不难猜出这个斗酒僧,就是全真教主王重阳本人。
那他既送了少林一份神功,又以隐晦的方式扬了自己威名,教少林寺和尚直接无话可说。想要与全真教争雄,不但寻不出一个理来,更是缺了底气。
只可惜觉远祖师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藏经阁僧人,也从未出过寺门,对江湖之事根本不了解,他无意中看到《九阳真经》,便如念金刚经、法华经一般记在心中。
后来又被尹克西、潇湘子盗走经书,从此湮没无闻,这应该是重阳真人始料未及之事了!”
饶是卓凌风聪明绝顶,又有上帝视角,能猜到王重阳是活着要压你少林寺,死了还得压住你!却没有猜到了因果之事。
此刻听张无忌这么一说,也瞬间恍然,伸手在大腿上一拍,道:“照啊,小兄弟,若非听你一言,我岂能明白这层含义!也就你生具一副仁人心怀,与重阳真人从根子上就是一路人,内功如此了得,也就不奇怪了。”
当年西毒欧阳锋因为《九阴真经》对全真教虎视眈眈,重阳真人去大理传“先天功”给南帝,就是为了牵制欧阳锋,都是为了道统。
那与佛门有了嫌隙,少林寺和尚什么德性,他岂能不做考虑?
他的这种行为,与他在古墓刻下破解玉女心经的法门一样,固然是有心压倒古墓派,可何尝不是一种馈赠?
杨过与小龙女不就因此大受好处,从而对王重阳的态度由憎厌转为敬佩与感激,两人成亲礼还是在他的画像面前举行的,磕头时两人都是真心诚意的。
同样,《九阳真经》全本若让少林真正的高僧修习了,定会对王重阳敬如仙佛,如何有脸面去与全真教争雄?
况且张无忌五年时间,就将九阳神功练到了最后一个大关,此等进境委实恐怖绝伦,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合了功法理念,想那觉远大师心思澄澈,也修习了数十年。
张无忌挠了挠头道:“其实小弟只是旁观者清,又哪称得上什么仁人心怀!”
卓凌风摇头道:“不然,我恩师常自言道,佛道两家的高深武学与心性相合,所以首重心术,次重悟性。
只要心中有大仁之心,武学进度非比寻常!就像郭靖郭大侠看似鲁钝,可他修习丹阳真人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
只短短两年,内力之深厚就让丹阳真人叹为观止,便是得益于他的赤子之心。
后来得遇北丐洪老侠,得他青眼有加,传授“降龙十八掌”,虽是黄帮主投其所好,实际上却是郭大侠的人品打动了对方。
他练了一个月,就在江湖上罕逢敌手了,就是因为他的仁人心怀与功法要义天生符节若合,这是旁人修习一辈子,都不能做到的!”
张无忌也听太师父说过郭大侠资质鲁钝,武学修为却是震古烁今,正色说道:“我听说张真人当年曾与郭大侠夫妇在华山绝顶有一面之缘,每当提起他两位为国为民的仁风侠骨,常说我等学武之人,终身当以郭大侠夫妇为模楷。”
听到这里,卓凌风叹了一声道:“小兄弟,你内力深厚,固然难得,你这幅心怀才更让人佩服。
在下身为全真弟子,竟然不能第一时间理解祖师苦心,委实差的远了,很是惭愧。”
张无忌俨然道:“大哥过谦了,只是高人行事不能以常理揣度,就比如张真人他老人家也是一样。
可惜未能亲见‘中神通‘王真人一面,也是我辈之憾!”
卓凌风瞧了张无忌半晌,忽道:“张真人虽然出家,但武当七侠却是没有!”
这话甚为出奇,张无忌听得大愕,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个,却听卓凌风接道:“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梨亭,莫声谷武当七侠,除了宋远桥与张翠山膝下有子,旁人再无子嗣。
小兄弟,你如此年纪,谈吐如此不俗,又对武当派之事如数家珍,除了武当极为核心的三代弟子,旁人再无这份见识。
据闻宋远桥之子宋青书,绰号‘玉面孟尝’,是武当派中的杰出人物,有望成为第三代掌门,所以他绝不会如你一般蓬头垢面!
以我今日所见,你当是武当‘铁划银钩’张翠山的公子张无忌吧?”
张无忌脸色发白,咬了咬嘴唇道:“你,你……?”
卓凌风笑道:“难道我猜错了?”
张无忌心想:“张无忌啊张无忌,你能干什么?明明打定主意不再表露身份,却被人家几句话就给套出来了。”
心下一横,大声道:“你也要像那些名门正派中人一样,要问我义父的下落?是不是?”
暗自寻思:“这人武功高强,眼下我双足不能动弹,不是他的对手,莪姑且屈服敷衍,答应带他去找我义父。待双腿养好了伤,再慢慢想法子跟他算账。”
若在五年之前,他只是将性命豁出去不要而已,任由对方如何加刑威逼,总咬紧牙关不说,但此时心智已开,二来内力深厚,神清心定,遇到危难时能沉着应付。
只是没想到,卓凌风明明是个大好男儿,居然也会玩弄这种把戏。
他念转未完,卓凌风却是哈哈一笑道:“你太小看我了,你义父的下落,又何须我问!不过你终究是承认自己是张无忌了?”
张无忌虽然一百个不愿承认自己是张无忌,可既然被人看破,又能如何?只得昂然说道:“我便是张无忌,怎样?”
他嘴角满是苦涩之意,他本来还想告之九阳真经下落,现在也熄了这个心思。
卓凌风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曾阿牛也好,是张无忌也罢,在我眼里,别无二致!
人人只知宝刀屠龙,武林至尊,可又有几人能懂其中真义,难道就凭一把锋利的宝刀,就能号令天下了?这岂不就是一个笑话!”
张无忌听义父说过这个道理,只是参透不了其中隐藏的秘密。他对于卓凌风对于武林掌故的了解,好不佩服。心下顿时一喜,正要出声,却见卓凌风将手一挥,也只得闭口。
张无忌当即神色一变,因为他也听到,远处有几人踏雪而来。
两人同时坐起身子,向脚步声来处望去。
这晚新月如眉,淡淡月光之下,就见五人走来。
这五人脚步轻快,很快就到了近前。
张无忌一看之下,吃了一惊,原来这五人无一不识。
左边是武青婴、武烈、卫璧,右边是昆仑派掌门何太冲、班淑娴夫妇。
只是卫璧被武烈拉着手臂,眼睛上竟然也蒙了一条布带。
正寻思呢,就见武烈足尖点地,两个起落便到了卓凌风与张无忌面前。
这份轻功一露,身后几人齐齐喝彩。
卓凌风见他身形魁梧,阔口隆鼻,太阳穴高高突起,内力也是不弱,也不算是个酒囊饭袋。
武烈目光如电,神色震怒,目视卓凌风与张无忌,沉声道:“卓凌风是哪个?”
卓凌风嘿然不语,缓缓起身,就朝武烈走去。
张无忌大是焦急,叫道:“不可上前。”
他知道武烈武功高强,乃是当世一流高手,卓凌风面对他一人还则罢了,可何太冲夫妇武功极高,不在自己几位师伯之下,以杨逍之能都未敢轻胜。
卓凌风如此年轻,武功再高总不能胜过名震天下的明教光明左使。
“为何?”
卓凌风停步道。
卫璧眼睛已瞎,这时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戟指大喝道:“师父,师妹,就是他,就是他刺瞎了我的眼睛。”
卓凌风冷冷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因为跟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了。
他可以看在一灯大师的香火情上,放人一马,可终究不是个专门放马的。
张无忌听了这话,却是身子一震,心中大惊:“他说他遇上了朱九真与卫璧,教训了一下,竟然刺瞎了对方,莫非朱九真也被刺瞎了,所以才没跟来!”
张无忌正思如走马,就听其中一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张无忌淡淡一笑,道:“在下运气着实不好,不知铁琴先生的五夫人毒解了吗?。”
他知道自己刚才一时情急,说话声音大了些,何太冲几人内力深厚,自然听到了。隐瞒也是无用,还不如刺对方一下。
张无忌五年前送杨不悔来找杨逍时,顺手救了何太冲的小妾。奈何这下毒之人竟然是何太冲的原配夫人班淑娴。
何太冲极为俱内,最后知晓真相后,非但不感激自己,竟然还要杀了自己,若非杨逍相救,自己早就死了。
对这等凉薄之人,他也不想说什么好话。
卓凌风见这铁琴先生何太冲年纪也不甚老,身穿黄衫,神情飘逸,气象冲和,俨然是名门正派的一代宗主。但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个“妻管严”加“中山狼”呢,欲待开口。
却听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看来武庄主果真没骗我们,一下子就带我们找到这人的下落了!”
这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半老女子,头发花白,双目含威,眉心间聚有煞气,神态威猛,虽是女子,却比寻常男子还高了半个头。
便是何太冲的原配夫人班淑娴,也是昆仑派的“太上掌门”。
武烈笑了笑,拱手道:“何夫人说笑了!”他嘴上说的客气,但见张无忌也在这里,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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