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略一沉默,转头看向赵敏,笑着道:“听其音,知其意。
无论如何,也足见此子非俗。敏敏,算你眼光不坏。”
赵敏微微一笑。
卓凌风道:“王爷,你可知晓成昆过往?”
汝阳王眉头微蹙:“何意?”
卓凌风道:“这成昆号称‘混元霹雳手’,以前在江湖上的名头很好,但因为自己师妹嫁给了阳顶天,他便立誓覆灭明教!”
汝阳王颔首道:“男人吗,为了爱情忿而挺身,这再正常不过,你不也是如此吗?”
卓凌风冷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他有一个徒弟叫‘金毛狮王’谢逊,还有一个师父乃是少林空见大师?”
汝阳王微微皱眉,拿不定他所言何意,迟疑一下,说道:“本王与成先生相交二十多年,这些事自然知晓。”
卓凌风道:“那你对他所为之事,又知晓几分?”
汝阳王道:“你有话直说!”
卓凌风双眉一扬,慨然道:“这老贼有意覆灭明教,但知明教高手如云,人多势众,绝非外力所能破。
在知晓徒弟谢逊是明教护教法王之后,故意借酒发狂,奸淫谢逊妻子,又接连打死他的父母弟妹,更连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婴孩,也没放过。”
“住口!”成昆已然怒不可遏,他知道卓凌风这时说这话,用意不纯,喝道:“老衲昔日只是酒后乱性,至于后来是见谢逊杀我恩师,无可救药这才……”
“闭嘴!”卓凌风睨他一眼,冷冷道:“老贼,你用这话骗了空见神僧为你送了性命,还想骗汝阳王?”
成昆踏上一步,怒道:“你……”
汝阳王一摆手,淡淡道:“成先生,你是一代高人,打断他人讲话,这绝非你当为!”。
卓凌风接着道:“这老贼明知谢逊性情,这才当着他的面逼奸徒妻,杀了他一家十三口,又故意留他性命,谢逊几次找他报仇不成,为了提升武功,跑到崆峒派夺取“七伤拳谱”。
他明知谢逊并非崆峒五老对手,暗中下手,将其中二老击伤,这才让谢逊成功夺取拳谱。
谢逊练成七伤拳,自忖武功进入一流高手之境,又想找成昆报仇。
奈何这老贼在江湖上不见踪迹,致使谢逊为了找到他,在江湖上多次作案,留下‘混元霹雳手成昆’之名,而他却拜入了少林空见神僧座下。
这老贼以前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好,又对空见说他酒后乱性,对谢逊一家做出了恶事。
这空见神僧德高艺深,乃是一代高僧,自觉成昆竟然能将这等为人不齿之事说了出来,足见不是他的本意,又有了悔改之心,这才将其收入门下,有心为其化解他与谢逊这一段冤仇,也能让谢逊不再妄造杀孽!
空见神僧以为成昆只是无心之过,又怎知他这个好徒儿人面兽心的地方,这就导致空见神僧被谢逊用七伤拳打死,这让明教又添了一笔血债,从而有了六大派围攻明教之役!”
汝阳王目光冷冽,看了成昆一阵,忽而微微冷笑,目光一转,落在卓凌风身上,上下打量一阵,悠然说道:“小子,你说的这些,这对于我大元来说,可是大好事啊!”
卓凌风微微一笑道:“卓某何尝不知,成昆之所为,对于元廷来说,算是大好事。
可是王爷你要明白,似成昆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罔顾礼义廉耻,虽然身在汝阳王府,为你出谋划策,可他对待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以及传授他武功,有心帮助他的恩师,都能如此对待!
你汝阳王,呵呵,在他心里,又算个什么?”
成昆气得浑身发抖、两眼泛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卓凌风侃侃而谈,举止从容。
玄冥二老等人一边瞧着,当真佩服他这一副本事,明明自己都生死不由己,竟然还能在这里理直气壮数落成昆不是,当真是让人难懂!
汝阳王听了这话,心中豁然雪亮,笑道:“好,你是想说成先生心里只有自己,只要达成目的,立时就能将本王抛弃?”
卓凌风寒声道:“成昆此贼,悖逆人伦,害师害徒,当真罪不容诛。
他为你所献之策,看似都对元廷有利,可无形中将汝阳王府至于风口浪尖上,你只要采纳了,他立马会与你撇清关系,隐遁江湖。
他背靠天下第一大门派少林寺,又是空见神僧高徒,他的话可信度极高。
直到现在明教、武当、峨眉深知其恶,但他在少林门人以及绝大多数江湖人眼中,仍旧是有德高僧。
届时武林中人对你汝阳王府,必然暗杀不断,你身边固然高手如云,但能挡住初一,又能防住十五吗?”
卓凌风深知成昆对谢逊所做之事,江湖上知道的太少,盖因谢逊只对张翠山夫妇与张无忌说过这段仇怨。
成昆对于空见神僧则是哄骗,当日在光明顶上,他将明教七大高手暗算后,虽然当众讲述了一切始末。
可张无忌等人都觉谢逊遭遇太惨,又因涉及到师奸徒妻,此等悖逆人伦之事,这对于谢逊是极大的侮辱。
张无忌为了义父颜面,在光明上对武林众人,只说一切阴谋是成昆挑起的,却并未详述始末,对旁人也从未说起过具体。
而且江湖中人也不会去信魔教所言,怀疑少林高僧,这就是名声的好处!
至于汝阳王,他也更加清楚,成昆绝对不会说他一五一十,说起这些龌龊肮脏之事。
毕竟师父奸徒妻,就跟父睡女一样,谁人不鄙视?
因外力因素,迷失了本性,做出这种事来,都会不为人接受,更何况是故意为之,这种人在谁心里,就是彻彻底底的禽兽!
那么用这种人的计策,作为汝阳王,他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果然成昆眼见汝阳王沉吟不语,心知对方心性难测,面皮推动一下,森然道:“卓凌风,我与王爷相交本就因利而合,我只要助他平定中原武林,别的如何,他从不多问。
但凭你只言片语,又岂能离间我二人?”
“离间?”卓凌风目光更冷:“你也配?我只是想告诉汝阳王,与虎谋皮,迟早反遭虎噬的道理!”
“屁!”成昆啐了一口唾沫:“你就是怕王爷采纳老衲建议,让你无法在江湖上立足,这才危言耸听!
王爷是何等人物,岂会不知你的伎俩!”
“你急了?”卓凌风似笑非笑道:“王爷,这有一刻钟了吧?”
汝阳王等人皆是一愣,继而明白,可又满心疑惑。
卓凌风已成阶下之囚,还问一刻钟干嘛?
他们都知道汝阳王适才与卓凌风说的清楚,卓凌风服用“十香软筋散”后,在体内留存一刻钟时间,若制不住他,那就要同意赵敏的婚事,更涉及到了万安寺中人生死!
两人都是身份贵重之人,一言九鼎,自然不能当众食言!
然而成昆自负算计精明,内力深厚,点穴法更是自成一家,再加上玄冥二老,卓凌风被点中穴道,任他神功盖世,没有十二个时辰也难动弹。
但鹿杖客心中却是疑虑大生,当下低声喝道:“王爷放心,我兄弟与圆真大师武功虽不及卓帮主高明,但他被点中多处大穴,尤其大师更有着过人之能,他这是在虚张声势!”
成昆听鹿杖客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却也感到有点不对,两人当即飞步上前,就要给卓凌风再补上几下,大不了将他全身穴道都点到,看他还有什么方子。
卓凌风喉咙咕噜作响,格格笑道:“我的儿,晚了!”口一张,酒花四喷,同时双腿在地下一蹬,挺身飞起,双掌推向成昆。
他在猝然间突起发难,直接大出所有人意料。
成昆的点穴法自成一家,厉害之极,原轨迹中点中周芷若穴道,张无忌身负九阳神功等数大神功,都解不开,需要长时间以内力助她推拿,才解开了穴道。
然而卓凌风神功之所长,岂是常人所能想象,他适才头上脚下,看似用的“飞龙在天”,其实在躲开几人攻击之后,施展的是西毒欧阳锋的逆转经脉之法。
这一法门一经施展,经脉尚且逆转,更别说穴道了,所以自始至终他就没被点中穴道。
饶是成昆与玄冥二老老奸巨猾,见多识广,也不会想到卓凌风有这一门功夫。
成昆只道卓凌风别说运功提气,就是一根手指头也不能动弹,怎料会有这一出。
蓦然眼前白濛濛一片,但他究是武功非凡,急忙双掌护住眼睛,以免被喷瞎,酒花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若是平常人物武士,中了这些酒珠,定如受铅弹攒击,禁受不住。
但成昆内力深厚,既然护住了柔弱的眼珠,身子只是略微一麻,如受蚁啮。可伴随着咕咕声响,手掌还未放下,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朝着自己迎面袭来。
成昆只听风声,便知这一记掌力,势大力沉,罩住四面八方,如同狂风怒潮般势不可挡、避无可避,当即蹲步凝神,运足了少林神功,一声大喝,双掌霹雳般劈出,衣袍鼓的几乎都要震破。
此时玄冥二老虽对卓凌风为何还能运功不明所以,但二人反应奇快,当下也是四掌推出,拍向卓凌风后心。
成昆掌出,卓凌风掌亦至,“蓬”的一声,两人掌力对了个结结实实。
卓凌风奇门真气周天运转,随着将毒酒喷出,双腿一蹬地,顺势使出蓄力神功“蛤蟆功”,尤其他在体内蓄势已久,这双掌强猛之极,掌力之强猛更胜“降龙十八掌”!
两人四掌一碰,只听的“砰砰”几声响,气流冲击之下,周围数丈方圆草木横飞。
成昆如断线风筝一般,瞬间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淋淋撒了一地,触目惊心。
他的两只衣袖,也被这股刚猛无比的掌力震得支离破碎,便如数十只青白蝴蝶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露出两根瘦骨嶙峋的手臂来。
而卓凌风却是岿然不动,此时玄冥二老四掌拍至,掌风中隐含啪啪巴巴的轻微响声,掌力未到,掌风冰寒之气已直袭而来。
卓凌风冷笑道:“还想占便宜吗?”就在这一瞬之间,反手横劈而出。
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救命绝招“神龙摆尾”,往往败中取胜,无往不利,用于劣势反扑。
这一招出自《易经》中的“履”卦,在原来“降龙二十八掌”中本名“履虎尾”,好比攻虎之背,一脚踏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头反咬一口,自然厉害猛恶之至。
后来由乔峰、虚竹改进掌法时,略变招式,出手更加凌厉,改名为“神龙摆尾”。
但卓凌风一与二老掌力相接,不催功反抗,反倒借势腾空而起,直被掌力推起斜飞而出,于半空中扭身腾挪,使出“金雁功”掠过数丈落向亭中赵敏身侧。
而此刻正值成昆直直飞出,背脊撞在亭柱上,震的凉亭泥瓦齐落,仿佛要塌一样,直让汝阳王父子齐齐大惊失色,都向亭外跑去。
汝阳王慌乱中要将赵敏带离,猛地闪过一道青影飞入亭中,这影子势如鬼魅,疾若飞鹰。
在一众武士惊呼声中,卓凌风落在赵敏身侧,右手一带赵敏,跟着左手一抓,手如电掣拿住了汝阳王腕上脉门,将他提过,身子一晃,飘然飞出了亭子。
卓凌风这一下兔起鹘落,只在一瞬间便与三大高手分别对招、腾身、擒人,出亭,一气呵成,手脚之快、动作之准、直如妖魔鬼怪一般。
汝阳王都压根没看清,这时才急急去看这人面目,就见他剑眉郎目,萧然挺立,好不潇洒,正是卓凌风。
一众武士一时大惊,各自张弓搭箭,持刀舞剑团团围了上来。
但人人见卓凌风武功如此精湛,汝阳王就在他身边,而且又有赵敏在侧,也只是怒目圆睁,虚张声势,表示忠心罢了。
汝阳王深深看向卓凌风一眼,徐徐点头道:“好手段,你一直就没中毒!”
卓凌风淡淡道:“十香软筋散虽然厉害,但若想在我有备之下毒倒我,好像是差了一点!”
汝阳王微一颔首:“那你搞这一出又是为什么?”
卓凌风看向身边的赵敏,伸手握住她玉手,苦笑道:“但求心之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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