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当墙头草的方式来自保,恐怕是最愚蠢的办法。
不论哪一边赢下来了,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锄掉墙头草。
此时此刻,天子称大将军为仲父,用情同父子来形容也不为过,张安世与赵充国说的这番话传出去,都要背上挑唆君臣不合的罪名。
可是以后呢?以后还会这样吗?
霍光有霍光的自信和跋扈,但其他人也有其他人的想法。
张安世不得不小心翼翼,身居高位,如处于危墙之下,说不定哪天墙塌下来就会带来灭顶之灾。
他的老父亲张汤曾经身居高位,三公九卿不知道当了多少轮,但是却仍然轻轻松松被御史中丞李文和丞相长史朱买臣诬陷致死。
所以,从幼年开始,张安世就知道朝堂斗争的残酷性和血腥性。
真的到了君臣相争的那一天,张安世他们是一定要选边站的。
听完张安世的话,赵充国内心有一些意外,张安世是霍光一手提上来的重臣,没想到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担忧。
有这样的担忧,意味着就有不满。
赵充国对当今的天子不抱希望,但是他不会忘恩负义,更不会背忠弃义。
一是孝武皇帝对自己的恩,二是贰师将军李广利对自己的恩。
孝武皇帝让自己封侯拜将,所以自然要忠于汉室。
李广利战功不显,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这刘贺,不管怎么说,都是李家最后的血脉啊。
只要不是天子荒唐到动摇大汉根基的地步,那么于公于私,这长安真的发生了兵戎之事,那么赵充国只能站在天子这边。
赵充国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到张安世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子儒啊,你是大汉的光禄勋,还是大将军的光禄勋。”
“将军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当然是大汉的光禄勋了,可是……”张安世还想要说什么。
赵充国抬手打断了张安世的问题:“老夫知道你担心什么,说到底你担心天子狂悖,被贼人迷惑,做出有损大汉根基的事情来。”
“正是。”
大汉此时的根基是霍光,张安世从不承认自己是什么霍党,他只承认自己忠于的是大汉。
“你能想到此处就对得起大汉了,我等不需要太焦虑,如果有一日,天子与大将军相争,哪一边有益于大汉,我等就站在哪一边,即使身死族灭,也就对得起大汉的历代先君,对得起大汉的百姓,对得起大汉的宗庙社稷了。”
“《左传》有言:君为社稷死,臣则死之;为社稷亡,臣则亡之。”
赵充国的这几句话,让张安世豁然开朗。
是啊,他们是大汉的臣子,自然应该为大汉的江山考虑。
只想着对某一人尽忠,未免太狭隘了一些。
“下官受教了,将军之言,谨记于心。”张安世行礼拜谢道。
“呵呵,时候不早了,你我要赶紧回去了,否则那闾巷的门都要关上了。”
“唯!”
赵充国上马车的时候,张安世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马车,听着逐渐远去的车轮声,赵充国回望身后森森的未央宫。
似乎,大汉要起一些波澜了,只不过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希望那言行无状的天子,不要做出有损大汉的事情来;也希望那大将军,不要做出有损大汉的事情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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