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朕在昌邑国的时候,胡乱着造出来的,这是所有的图样,请大司农看看。”
刘贺从案下拿出了一叠素帛,每一张上面都画着农具的部件。
零零总总有几十张,田延年就是再不信,也都要相信了。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顿时觉得有一些后怕——自己刚才没有说这些农具有什么不足之处吧。
“陛、陛下,微臣刚才没有说过什么放肆的话吧?”
“放肆的话,倒是没有说过,但是你提了一些改进的意见,比如说要把碾米机里的机扩换成铁片。”
眼看着田延年的脸色变了,刘贺就知道对方又要请罪了,连忙就提前就免了他的罪,并且让后者安坐。
“好了,朕的宝物你也已经看过了,朕可以告诉你,这些农具已经在昌邑国试用过了,在用之前,一个三口之家可以耕地百亩,用了之后,至少可以多耕三十亩。”
“陛下真是行了一件天大的善事,如此一来,百姓就可以开垦更多的荒地了,百姓的生活也会好不少。”
田延年的脸上满是欣喜,刘贺都有一些迷惑,这田延年对百姓的体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以后世获得的经验来看,能干的贪官是一种颇为复杂的动物。
他们一面有能力做好事情,也愿意做好事情,办事的时候是绝对的能员干吏;但是另一面他们也有贪婪的一面,对自己间接创作出来的财富有一种变态的占有欲望。
而两者能够达成平衡,全凭一句话:我操劳了大半辈子,贪几个钱怎么了。
刘贺一阵叹息,贪欲害死所有的人啊。
“但是,田卿,这农具却有一个缺陷。”
“什么缺陷?”
“造价过高,像那曲辕犁,一架最少也要三千钱,就更不要说联机水碓了,所费颇多。”刘贺说道,“田卿是大司农,朕想知道一个三五口人的普通农户,如果耕的是自己的土地,一年能够余下多少钱?”
“一个三口之家的农户,一年所产的粮食约为一百二十斛,织帛十匹,折算下来约为一万两千钱。”
【一斛等同于十四公斤原粮】
“衣食住行、田租口算、留种农具、婚丧嫁娶等各项开支,一年加起来恐怕要一万五百钱上下。”
“两者相扣,一户普通人家能够余下一千五百钱左右。”
田延年算到这里,立刻就明白天子的忧虑了。
节衣缩食,无病无灾,也要两年的时间才能购入一台曲辕犁。
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更别说其他那些耗费更大的农具了。
而且,一个三五口之家,耕地不过百亩,曲辕犁尚且用得上,而那连机碓和碾米机根本就用不起。
单从这成本来看,这些新式农具小范围使用可行,但是全国推开却困难重重。
之前,刘贺在昌邑国发明出了这些农具,并且允许民间的工坊随意营造。
虽然也推广到了周围的一些郡国,但是数量实在太少了,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如今,刘贺面前的盘子从昌邑国换成了整个大汉,困难一定是成倍的加大。
“田卿,如果想让这农具能够在大汉迅速推广开去,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其实,陛下多虑了,这些农具只有造出来,一定会被抢购一空的。”
“嗯?此话怎讲?”
“那些穷得只有百把亩贫田的普通农户买不起,但是有上千亩田地的巨室富户能够轻松买下,到时候再给佃户使用,多加一层租子就是了。”
刘贺听到这里,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股杀意用上心头。
加租,加租,加雷个老母!
说来说去,就是要苦一苦普通的百姓!?
刘贺在心里爆了一句已经忘了很久的粗鄙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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