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田延年更是生出了一丝改弦更张的想法——大将军给不了自己的,说不定天子能给呢?
他默不作声,心中已经有了异样的想法。
“但是,其余的事情,县官如果不知轻重,冒然插手,还是要向老夫禀告,绝不可擅自行事,一面县官无知,乱了朝政。”
“诺!”
看到诸公应答,霍光终于是满意地笑了笑。
自己如此开明,天子定要理解自己的苦心,不要做出有损君臣和谐的事情来。
在这一番洋洋自得之中,霍光却并没有看到霍禹那嫉妒的目光。
……
霍光在大将军府里敲打自己的亲信时,宣室殿的刘贺也等来了自己的援兵。
禹无忧匆匆跑到殿内,给刘贺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陛下,微臣刚刚收到了口信,戴宗和王傅他们已经进东城郭了。”
“当真?”刘贺惊喜地从榻上站了起来。
“是的,微臣不敢欺瞒。”
“立刻和薛怯说,朕要到灞城门去迎王傅他们。”
“唯!”
禹无忧立刻就去传令,而刘贺也让樊克为自己更衣束发。
樊克从未见过天子那么兴奋,因为来回动得太厉害,樊克几次扯断了天子的头发。
但是天子丝毫不在意,仍然喋喋不休地与樊克讲述着在昌邑城里的那些趣事。
尤其是说到自己假扮成农夫去耕地的时候,那些老农还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自己时,更是笑个不停。
“哈哈,也不知道那些老农知道朕此刻的身份,又会怎样?”
刘贺一边说着,一边也沉浸在了记忆当中,仅仅离开昌邑城四个多月,刘贺却觉得过去了几年。
和他想得一样,他在此时的大汉,是如征蓬和浮萍一般没有根系的人。
呆得最久的昌邑国,自然也就成了自己的根。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离乡的游子,由怎能不思乡。
“陛下,已经好了。”樊克在刘贺的身后说道。
刘贺对着铜镜看了一番,非常满意。
看了好几年的时间,这副长相也总算是看习惯了——过往的事情正越来越模糊。
想起昌邑国,自然就是思乡,也就想到了几日之后,是亲人相距的中秋。
刘贺站了起来,想起了一件事情,看向了身后的樊克。
樊克退后两步,微微躬身,这是奴婢的自觉性,不可以与主上平视——不少放肆的奴仆,仅仅是因为与主上平视,就被活活打死,所以这是必须要学会的。
“樊克,你的老祖母的身体,如今如何了?”
“多谢陛下的挂念,陛下给少府下诏之后,暴室的工作就清闲了许多,饭菜也好了一些,大母的身子骨好了许多。”樊克恭敬地说道。
“如此甚好,朕有一件事情与你商议,你帮朕看看,是否能做?”
樊克以为自己听错了,天子居然有事要和自己这个刑余之人商议,那不是三公九卿应该做的事情吗?
“陛下……”樊克就要跪下来了。
“站好,你且听着,不必下拜。”
“诺。”
“暴室之中,有不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他们年老体衰,朕实在不忍他们在暴室当中受苦,因此朕想免去六十岁以上的宫人的罪责,恢复他们普通百姓的身份,你看这是否可行?”
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老祖母,可以不用在暴室里辛苦了!
但是樊克的喜悦只持续了片刻,就又消失了,反而变成了愁容。
“有何不妥吗?”刘贺问道。
“陛下愿意放还这些有罪的老宫人,自然是一件仁义至极的事情,但是这些老宫人在暴室呆了几十年,离宫之后,恐怕也无求生的本事……”
樊克没有说下去,但是刘贺已经听明白了。
开始想要离开暴室,后来适应暴室,到了最后就离不开暴室了。
这就是规制对人的异化。
也像放生,看似仁慈,实则却是在杀生。
刘贺沉吟片刻说道:“那朕就在暴室之外再建一织补室,做的工夫要清闲一些,放还的宫人想出宫的就出宫,想留下来的就到织补室去,你看这可还好。”
“陛下仁义,小奴替暴室里的宫人谢过陛下了。”樊克真心实意地说道,话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嗯,你提的意见得很好,走,跟随朕出宫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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