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乡兵开始有条不紊地调集,床弩也开始进入生产阶段,羊珏反倒成了族里的那个最悠闲的人,每天除了给自己的妹妹教算盘、讲故事之外,剩下的时间依然用来锻炼身体、习练武艺。
而自己最好的老师,无疑是在这乱世已经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亲卫之首“羊吞虎”。
“铛!”
演武场上,羊珏轻喝一声,手中长槊飞转,纵马而过的间隙将那锋利的马槊直接拍在了羊兆的枪杆上,又随之一掠才拖着枪尾拽回,却把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惊得不轻。
“阿郎这槊舞的...已然有几分火候了。”
羊兆甩了甩胳膊,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感觉手腕被震得有些发酸,回想刚刚马槊的寒光就从自己眼前掠过,心里更是暗暗心惊。
北地混乱,流寇四起,想想自己这些年来也是随着家主东征西讨,马上技艺自诩炉火纯青,这才托大让羊珏拿着真家伙上场与自己演练。
大概是自己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缘故,羊兆觉得此刻的羊珏分明还没多大,但其手中的马槊却已经开始对自己造成威胁了。
“这槊...感觉有些轻了。”
羊珏驰马而回,掂了掂手中的马槊,然后笑着对羊兆说:“等我换个再重些的马槊,就不能跟兆叔这般操练了。”
“阿郎哪还需要操练,这槊又不是没见过血!”
羊兆感概地说了一句,随手接过了羊珏丢过来的马槊,放在手里掂了掂倒也有几分重量,心里不由得对羊珏的气力再次心惊了几分。
这才十三岁啊。
羊珏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但他如今的一身力气除了有几分天赋外,其余也都是他数年如一日辛苦打熬的结果,毕竟想要在北境争霸,总有那么几个人是绕不过去的。
比如在辽东鲜卑慕容氏,十三岁的慕容霸就已经出任先锋平灭高句丽了,相比之下十三岁的羊珏只是出堡杀些流寇溃兵而已,算不上什么大场面。
但此刻羊珏的目标,恰恰是这位被称为慕容“战神”的慕容霸,自小刻苦习练武艺时也都是以其为假想敌,时刻在为两人将来交手做准备。
而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如果羊氏占领黄河以南,将来便少不了与慕容氏交手,到时候假想敌就成了真对手,更容不得羊珏放松半分。
“阿郎速去更衣用饭,家主刚刚回来,正设宴招待夏侯氏,差人叫你同去。”
羊兆提醒了他一句,便骑着战马离开,手中还上下掂着羊珏的那根马槊,估计是打算挑选一个更沉点的武器给羊珏。
羊珏还道是个家宴,便回去简单冲洗后换上了一身素白大袖衫,头发也简单梳洗然后只用根锦绳在肩后系了,随意中倒是透着几分潇洒,与刚刚在马上作战时的英武模样虽然迥然不同,但衬着他坚毅果决的面庞却隐有几分沉稳威严。
只见铜镜中的少年剑眉星目,身材壮硕修长,不仅士族儒雅气质中透着一股英姿飒爽,那双眸子中的深邃灵魂更是伏如苍波灿若星海,任谁见了都要由衷赞一句“羊氏果然多美玉”。
说起来魏晋时士族们的衣服向来以博大著称,突出一个潇洒写意,更有甚者只穿了宽大外袍,里边不仅袒胸露乳,下身更是连个裤子都不肯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遨游山水之间,还自得其乐。
都说魏晋风流,在羊珏看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也不知这时的审美到底是怎么搞的,当街裸奔耍流氓竟然也能被人传为美事,实在是不可理喻。
也因此羊珏很少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向来是窄袖束腰的劲装打扮,也就是今天刚刚运动完加之天热,眼下又是家宴,便穿得随意了一点,拽过长袍套在身上便匆匆出门。
可谁知堂中竟然宾客不少,除了夏侯氏之外还有依附羊氏郡望的一些大小家族,也是这次为羊兴贡献兵员的主力,等羊珏刚一入堂,双方便皆是一怔,紧接着便是无数赞叹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羊氏高门,少年风流,果然如此!”
“久闻贤郎英武,今日一见更不失名士飘逸之风,羊氏之美名不虚传!”
“羊明公有此麟儿,令人羡慕啊哈哈!”
羊珏听着满耳朵的彩虹屁感觉头皮发麻,却也只能甩开长袖、昂首阔步地走进堂中向自己父亲见礼。
没办法,在座的基本都是士族出身,看见羊珏这身打扮就仿佛想到了自己那高贵的阶级,不由得心情大畅,羊珏也乐得哄他们开心。
羊兴眼看着自己儿子上前见礼,心情也是极为畅快,原本还有些阴霾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笑容。
长年忙碌在外,平时对这儿子少了关注,没想到先是一个月前一鸣惊人,为整个家族规划出了方向性的战略,如今更是风度翩翩、兼有英气,俨然是一名已长为璞玉的美少年了。
“入座吧。”
羊兴连声音都不自觉地缓和了许多。
做戏做全套,羊珏先是给在座的各位回身施礼,然后才小心退到自己的席后,果然使得这群人自觉面上有光,纷纷出声赞叹不止。
当下便有座中老人笑呵呵问道:“羊氏如此美玉,将来不知谁家小娘子有如此福分了。”
“这还用讲?”
另一人接过话茬,笑着说道:“羊氏出过两任皇后,又极具清望,如今只等明公功成,将来给贤郎尚个帝女还不简单?”
说着,端起酒盏,假装无意却是意有所指地又说了一句:
“...要不怎么会有些人,宁愿自己的女儿当个侍妾,也要将其塞进贤郎房中呢?”
言毕,众人心领神会,一阵哄笑。
夏侯盛就坐在场中,脸色渐渐阴郁。
羊兴皱了皱眉:“夏侯之女,性情淑均,配于豪门大族为妻也绰绰有余,所谓侍妾之说不过是两家人熟悉之下的玩笑话罢了,诸位也切莫再言。”
“还是明公胸襟博大,我等佩服!”
座中有人拱了拱手,貌似谦卑却依旧意有所指:“若非如此,这等寒门,怎能与我等同席?说出去,还不是让他人看了我兖州士族的笑话?!”
“匹夫!”
夏侯盛终于大怒,拍案而起:“吾祖上也曾位列三公,何以如此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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