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爷子，神态悠然的说道：“古今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自犬戎攻破镐京，覆亡西周起，两千年来，中原王朝就开始了一部抵御北地蛮族入侵的历史，及至大明朝前，异族更是彻底覆灭中原王朝国祚，自诩中华正统。”

“而如今，山河奄由中华在，日月重开大宋天，咱华夏之民，咱汉人，重回正朔，太祖高皇帝何等的丰功伟绩！”

“可二位想想，这其中仅仅是华夏汉人想复宋之汉风吗？”

朱棣十分疑惑，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可他已然了解，一般朱阳引据经典时，会有更新的理念输出，索性讶异道：“这天下汉民受元暴虐百年，自然是奋勇而起，取天下而代之！”

似乎是料到朱阳会反驳，所以朱棣只说一半。

朱阳果然没让朱棣失望，摇头连连，说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此乃历朝历代更迭的理由，这可以后面慢慢说，我说的是出兵能灭北元，能彻底胜的方法。”

“引据商周，提点五代，未免不是说明白一个道理，强则强，弱则亡。”

“以今日大明之强，击漠北朝廷之弱，可为胜。”

“我强，自然要灭你国祚，毁你宗庙，夺你疆土，收你子民！”

“可历朝历代，咱们这遵循儒法周礼的华夏正统，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攻之有据。士大夫常言，化外之地，蛮夷也，不受教化，禽兽视之。”

“可一旦中原内斗不止，国势不稳时，北方异族必定马踏中原，你们读书人可否问过，他们会不会讲究什么师出有名，刀剑加身的时候，会不会想想克己复礼？”

朱棣摸着胡子，这道理他自然懂，不管是开平王常遇春，还是颍国公傅友德，还是老岳父徐达，都在给他教授这个理念，要是不覆灭北元，中原必定还有倾覆之危。

大宋的前车之鉴就在百年前，如今的汉人江山岂敢重蹈覆辙。

所以军事教育下的他，对这些只知读书的文人阶层根本懒得理会。

朱棣没开口，那朱高炽自然得来应对，胖胖的脸上挤出笑容道：“这过于缥缈，咱还是说说如何能毕其功于一役，胜了这漠北部族为妙！”

“我说的就是这个胜法啊？”朱阳笑道：“咱们的士大夫讲究个什么，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可纵观史书，发现这就是一句空口白话来着。”

“这千百年来，自从始皇帝书同文字后，读书人被强权压着认下了这个超出他们认知的理念，各地也才涌现出了不少人才，而当一部分人掌握了知识的力量后，他们就开始拉帮结派，形成独有的派系，并对底层百姓形成一道壁垒，只有他们能择取他人命运，他人不可妄想之。”

“二位想想，太祖高皇帝下令举国施行蒙学，有多少士大夫站出来反对？”

朱棣眨眨眼，他在该上蒙学的年纪，被拉到傅友德身边学打仗去了，这蒙学哪怕在今日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印象。

反而是朱高炽答道：“阻力极大，逼得太祖高皇帝指着满朝文官骂出了那一句‘朕与百姓共天下，而非与士大夫共天下’！”

朱阳长叹一声，“能把洪武大帝逼成这样，可想这群读书人有多坏！”

“占着华夏文脉，领着君王俸禄，受着万民敬仰，却在得到权柄之后，于国无开拓之功，只知守旧行事，遇事喊一声遵照祖制，无事则舞文弄墨，名曰附庸风雅。”

“有道理！”朱棣抱着手，十分诚恳的点评了一句。

朱高炽有点看不透了，你小子也是读书人，怎么这样自污。

朱棣倒是欣喜起来，这小家伙挺有才学，眼光独到，居然还对当今读书人不满，这与他可就算得上至交了。

若能推此子入朝，那才是他永乐皇帝最省心的日子。

“那你说说，读书人应当怎么做？”

“算了，你还是说说永乐皇帝应当怎么做好了！”

朱棣想了想，得罪读书人的事他做的过多了，现在问明白，回去上朝时候忍不住，少不了要遭人挤兑。

他读书少，一般是骂不过人家满口大道理的。

朱阳直接说道：“要我是永乐皇帝，那面对这批读书人，我就得问问，为何这化外之民千百年来不见你们去引导，去教化，读了那么多的书，这挺有能耐的啊，去把礼仪道理教给人家去啊！”

“不是读的春秋吗，狄夷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狄夷者，则狄夷之？怎么，不去教人家，等人家打进来了，你们这些自诩风骨的人，除却一批忠君之士以死报国，留下的全然跑异族君主面前阿谀奉承去了，还教人家怎么汉化来着，方便统治！”

“现在不去教，等人家打进来去才去教，几个意思？”

朱棣喝茶的动作顿住了，这语气，这说辞，想到朝堂上他也这样说，那该何等的有气势。

朱阳轻声骂道：“就看看那大元朝封的文脉之首，真是晦气，而如今永乐皇帝为了名声，也跑去赐了恩赏，这左右逢源啊，这样搞谈什么忠君爱国，洪武朝的时候老朱怎么对这文脉的？这是有道理的啊，老朱就看不上这等人。”

“说回到为何要这样骂这批文臣，主要就一个目的，让他们去漠北教化百姓，就如我之前所说，边地百姓，漠北牧民，他们都是人，只有受了教化那就是国朝子民，若能开辟他们上升空间，给予他们尊严，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你说说什么叫得民心者得天下？”

“届时那群只想南下劫掠的，哪怕是同族，都将是这群牧民的敌人，是打扰他们美好生活的败类。”

“传承数千年的文化优势，不被王朝拿着去当做武器，反而成为了剥削百姓的工具，那才是一个王朝最大的失败，我现在指出的必胜之策，就是文治为主，武功为辅，文武并用，则北地往后再无千古之患。”

“这岂能不是大胜，而且是长远的大胜！”

“你们觉得有没有道理？”

朱阳说完，看到老头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而他的胖儿子，则是开始掰着手指，似乎想把事一件件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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