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祭繁复,待到要完成时候,已近暮色。彼时的太阳尚未沉落,寥廓的天空在此时便映出一种奇特的颜色,那是一种红黄交织出的余光,在大黔国,如顾玄前世一般,这种颜色都有特定的美称——纁黄色。
“礼毕!”
福德庙前,里长高声喊道。下方众人纷纷起身,舒缓揉捏身上酸痛的腰背膝盖。这样长久的凶礼祭祀,确实有些挑战人的体能与耐力。
“嘶!”
暗暗抽了口冷气,顾玄感觉身体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本就比农户虚弱的他,此时感觉腰酸背痛,那已经跪软的膝盖像是麻木了,却又偏有细密的针刺感。
好在他毅力还算可以,双手也还有力气,低头咬着牙扶着旁边的梧桐树,缓慢而坚定的站了起来。
天边的纁黄色已经凝成一线,忽闪着奇异的光芒,即将坠落地平面。恰有一阵凉风,梭林巡叶,卷起心形的黄色梧桐叶片,飘飘荡荡地浮落在顾玄眼前。
“梧桐叶?”
顾玄认出来这漂亮的叶片,抬起头,“亏得还有梧桐树帮我,不然刚刚怕是要起不来身了。”
然而下一秒,顾玄遽然变色。
只见在他面前的,不再是福德庙,而里长、族老还有那许许多多的村民们也都消失不见了。
一座玄色的殿堂寂静地矗立在顾玄面前。
殿堂建筑多为木结构和干阑式,最特色的是玄瓦严正的悬山式屋顶,似有挑山担岳的气魄。各式或圆或方的窗户糊着丝棉纸,并着规整好看的窗棂。
殿堂周边还有其余屋宅厢房,它们四面合围,环抱着中间的梧桐树,在围墙内侧还有数组回廊包绕这里。
这是哪里?
再遇怪事,顾玄下意识回忆起昨夜的诡异事情,他压住内心的不安感,向四周打量。
正这时,殿堂的铜门忽然打开。内里走出一道纤弱身影,银发如瀑,黑眸深深,一看便好似幽夜星辰撞入心怀。
她立在那里,气若幽兰,仪静体闲。纯色的月白百褶裙裾随风摇曳,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束缚着一条软烟罗系带。
顾玄不敢说话,倒不是生怕惊扰了美人,而是实在怀疑这美人会不会是可以生吃了他的妖魔。
女子目光投向这里,深邃的目光将顾玄笼罩着。
冰冷!
顾玄浑身僵硬,只感觉自己仿佛被置入冰窖,又像是寒冬腊月被冷水兜头浇淋。
他的衣服开始凝结冰晶,冰晶如同蠕动的活物,穿透衣物,开始舔舐他的身躯。顾玄的身体表层很快凝上白霜冰雪,眉梢面目都被覆盖,快要看不清楚了。
不是错觉,而是自己真的冻住了。
顾玄思维此时出奇的清醒,而且成功意识到自己逐渐被冰封的状态。
她真是妖魔!
我要怎么自救?
他只来得及想到这里,就再没有机会继续思考下去了。此时,他连思维都开始被冻僵了。
梧桐树旁边,顾玄已经成为了一尊冰雕。
天空飘下淅沥沥的微弱雨丝,淋湿了梧桐树,也润泽了顾玄的身躯,拂去他覆盖在脸庞上的雪花,露出他的面容。
远处殿堂下,女子面色平寂,深邃的眼睛毫无波动,好似一潭秋夜冷寂的泉水。她就那样安静的看着顾玄,看着他生命气息逐渐消失。
庭院内。
是那个人……还有梧桐!
天空飘落的雨丝,地面吹过的风。一切都似曾相识。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在哪里呢?她记不起来了。
那就不去回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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