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乞丐的提醒,顾玄下午就去了柴巷。那里确实有数位摆摊的书生,还有算命卜卦的先生,几乎每隔十米便是一个摊位。顾玄观察半个时辰,无论是算命,还是代写信封,生意的确都还不错。
就在这里摆摊!
顾玄内心欣喜,当即决定就在这里摆摊谋生。正巧柴巷南边有家木匠铺,他花费二十文钱购买了一个简单结实的摊桌。随后他又去隔壁的墨宝斋购买了写信必备的文房四宝,虽然顾玄已经挑选了最便宜的笔墨纸砚,却依旧花费了他整整五百文钱。
“真贵啊!”顾玄暗暗咋舌,有些想念原身留在三河村里的文房四宝了。昨日到今日,除去办理公牌的巨额费用,他吃住一共才消费二十七文钱。但是今天单是买了摊桌就花费了二十文钱,现在文房四宝更是直接他花掉五百文钱。
左手拎着打包好的笔墨纸砚,顾玄摸了摸怀里还剩下的钱,默默计算了自己的家产,还有一两白银零四百五十三文钱。
“昨天那一吊钱沉甸甸的,大约十三四斤重,今天就只有七斤重了。”顾玄叹气,暗自道:“虽然昨天我还觉得这钱有些重,可是现在花掉大笔钱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是乐在其中,愿承其重的。”
顾玄来到木匠铺,取走了暂存的摊桌,然后他来到柴巷最北边,在柴巷与东西走向的当铺街交叉路口处的一棵槐树叶荫下摆好自己的摊子。
然后他左右瞧了瞧其余的摆摊书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摊子还少了面幌子,正巧这时他看见晌午识得的乞丐从当铺街走了过来,顾玄立即想他招手,等到乞丐来到他身前,他道:“劳烦你替我看下摊子,我去南边的布庄里扯面幌子来。”
“您放心去。这里就安心交给我看着吧!”乞丐正一脸惊异地看着摊桌,他没有想到顾玄行动能力这么强,自己只不过依偎在墙根下面晒着太阳眯了会眼,这里他都已经把摊子支起来了。
顾玄向他道谢,随后快步走向柴巷里面的布庄,出了三文钱买来一面半米见长的灰色麻布,向店家要了根木杆,将麻布捆在上面做成了一面幌子。
他拎着幌子,匆匆往回赶。就在他快要回到摊位时,路口有道身影忽然窜出来,因为二人都很快,因此躲闪不急的狠狠撞在一起。
砰!
顾玄如今体魄精壮,只是稍微顿了一下身形,但是对面那道身影却没有他这样的稳当性,被巨大的反震力量荡开,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
“诶哟!”侯老六脸色发白,刚刚那一下让他摔得不轻,躺在地上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他愤怒地骂道:“你是眼瞎吗?”
啪嗒!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侯老六下意识向声音源头看去,顿时眼睛都睁圆了。只见顾玄身前,掉落了一个被麻绳串起来的近半吊铜钱。
那一枚枚铜色暗红,外圆内方,背有星月瑞纹而面筑古朴明晰“大黔通宝”四字的铜钱,就像是闪耀着诱人的金光,牢牢吸引住侯老六的目光。
顾玄拾起铜钱揣进怀里,没有搭理口出不逊的侯老六,从旁边绕过他就要离开。
“谁允许你走了?”侯老六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扯住顾玄青袍:“你撞伤我了,不赔点钱就想要走么?”
因为他动作幅度过大,怀里陡然掉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秋香色木盒,木盒‘咔擦’一下摔开,从里面扑簌簌流淌一地黄色透明的油膏。
看见木盒摔开,侯老六傻愣眼站在原地,满脸痛惜地惊声喊道:“啊呀,我的面脂!”面脂,是大黔国搽面的油膏,一般用以敷面防止风吹日晒损伤皮肤,能够使人面部白润光泽的护肤品。能够用秋香木盒盛装的面脂价值一般不菲。
顾玄停下身子,知道此事现在难以善了。他也不说话,手持幌子默默看着侯老六。
“你可知道我这面脂多少钱?我告诉你,整整一千二百三十五文钱。这可是要送给沈府大公子的东西,你今天居然敢把它给撞坏了。不赔给我一份新的,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侯老六几乎是暴跳如雷,指着顾玄的鼻子就怒气冲冲地吼道。
“可笑!周围这么多明眼人看得清楚,面脂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坏的!你凭什么向我索要?”顾玄冷声呵斥他。
侯老六却不管不顾地缠着顾玄,“你胡说八道,谁看见这是我自己摔的了?明明是你不长眼睛,撞伤我不说,还撞坏了我替沈府大公子买的面脂。今天你必须赔钱,我不仅要你赔偿面脂,还要你垫付我的医药费。今天这事没有一千五百文钱你就别想走。”
眼见顾玄不愿意赔付,侯老六一把拉住顾玄胳膊,“你别想跑,我们现在就去县署。刚刚你不是说有人看见是我自己摔的面脂吗?你把他叫出来,我倒要瞧瞧谁能担得起沈府大公子面脂丢失的责任。”侯老六说着话的同时,目光冷冷从周边看热闹的诸多书生和算命先生身上扫过,眼里的威胁意思很明显。
“没看见,没看见。”
“对对,我们没有看见。”
“就是,我们方才离得远,什么都不知道。”
被侯老六这么一瞧,本来还围在周边看热闹的书生与算命先生们纷纷面色微惊,齐齐下意识后退几步,随后佯装无事全部散开。
见此无人敢上前的情形,侯老六顿时得意无比,转头猖狂地看着顾玄:“喂,穷秀才!我劝你最好识时务,否则进了县署,这桩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结了。”
顾玄早就将周围众人的表现看在了眼里,心里瞬间明悟,这侯老六口里反复提及的沈府大公子必然不是好招惹的。
不过让他就这样自认倒霉,赔偿侯老六一千五百文钱,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这件事本就与他关系不大,他不应该赔偿这笔钱。就是他愿意赔偿,只凭借他身上一千四百五十文钱,他就是全部拿出来也赔不起啊!
“既然你不愿意私了赔偿,那我们就去县署!”侯老六拽住顾玄,就要沿着当铺街向东一路走去南巷寺的岭东县署。
顾玄也不挣脱,任凭侯老六拽着自己去县署。在路过摊桌时,他还面色如常的将手里幌子放下。乞丐凑上来,小声耳语:“大人,沈府乃是岭东县城的名门,沈府家主就是岭东县署的县尉。您若是去了县署,只怕必然讨不得好处。”
按照大黔国制度,县以万户人口为划分线,分为大小县。岭东县城是八千七百余户的小县,最高司法长官是县长。
仅次于县长的佐属官吏便是县丞与县尉。其中县尉便是负责缉捕盗贼,维护治安的最高长官。县丞与县尉再下一级就是‘功户仓兵法士’六曹官吏。
乞丐提醒顾玄沈府家主的身份,就是想要告诉顾玄,一旦进入县署,判定此案的是县尉属下的法曹,判定结果必然会倾向于侯老六。
“我知晓了,只是还要劳烦你替我看一段时间的摊位了。”顾玄摸出十文钱悄然递给乞丐,“这钱你拿去买饭饱腹。”
交代完乞丐,顾玄便坦然跟着侯老六向着县署走去。虽然已经预料到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是此刻他也无可奈何,如今事情既然已经摊到身上,他是根本躲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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