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沈怜风从一些简短的旁敲侧击中,知道了沈父确实没有找张叔打听过关于黄铜骰子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不合理的地方,沈怜风默默的将其记在了心里。
后半截盘山路只有一条道,张叔干脆就睡着了,副驾驶的座椅放平了一些,呼噜声打得是震天响。
山沟沟不再是张叔口述中的那个山沟沟,起码外头的水泥路浇筑了进去,而原本因为姓氏不同而分散的村落也有了个共同的名字。
远山乡。
名字倒也算是词意直达,因为这里距离城市真的很远。
不过各自的村落倒还保存,但土屋也都基本废弃,不少人住起了经典的农家自建房。
这种房子大多以两三层为主,偶尔也有大方点的人家会修筑四层的屋子,不过终究还是少数。
因为同在一个村里面,你额外的显摆实在是没有必要,乡里乡亲的,与众不同的高调还容易被人暗中戳脊梁骨。
沈怜风将车速放慢到十多码左右,这个速度比蹬自行车也快不了多少,一路慢慢的打量着这个对于自己来讲完全陌生的血脉之地。
沈父不愿意带他回来也是正常的。
爷爷疯了,奶奶拿出了那个年代的妇人特有的坚强,将沈父拉扯长大,儿子好不容易有了出息,却还没来得及尽孝,最后也眼睛一闭,埋在了这深山老林里面。
这个地方对于沈父是回忆,却绝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极端些猜测,可能只有痛苦。
沈怜风难以想象,一个原本在城里出生,长大,并获取了一定认知的少年,是如何经历这一切的。
亲眼看着父亲被那个年代逼疯,母亲的背日渐佝偻,一家人甚至都无法融入当地的村里,土屋都住不起,只能在深山里面搭建茅草屋勉强度日。
沈父的心中,又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孕育出怎样强烈的愿望,那种浓烈的、深埋心底的渴望,促使着他一步步的走出大山,在城里不断的打拼,直到变得体面,直到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车子停下,轻微的震动感惊醒了张叔,胖手摸了摸眼睛,张叔费力的从车座上起身,扒在车窗边往外瞅了瞅。
“到了,这就是沈家村!”
村里没那么讲究,只要你的车别压到散养的母鸡,停哪都行。
两人下了车,明媚但不刺眼的阳光洒落,张叔带着沈怜风走了几步,挠了挠头,回过身。
“我上次来沈家村也有些时候了,布局变化挺大,要不咱找人打听打听。”
沈怜风点了点头,张叔对这里起码还有一定的印象,他是完全两眼摸黑,看啥都陌生的紧。
张叔晃动着肥硕的身子,找到一个刚好路过的挑粪老农,两人用沈怜风听不太懂的土话交流了十来分钟,这期间沈怜风只能通过观察张叔的肢体语言和神情来猜测大概发生了什么。
两人聊完,张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并不昂贵的香烟,接着双方又是一阵拉扯,最终以张叔成功将其强行塞进老农兜里结束。
虽然今天太阳不大,但张叔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也没顾上擦,一脸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庆幸的朝着沈怜风走来。
“那位神算的白老先生已经不在了,不过他还有个徒弟在村里,但现在已经不算命了,不过只要是乡里乡亲的求过来,他也愿意免费帮忙看看。”
“据说那徒弟本领也不错,看得很准,不比当年那白老先生差多少。”
沈怜风对此不置可否,科技的世界规则下讲究科学的世界观,他是打心底里不怎么相信算命这种事情的。
但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也不是算命,而是找回当年张叔随手送出去的灵感物。
然后沈怜风就在张叔的带领下,一边问路,一边朝着村里深处走去。
不多时,一间平层小屋出现在两人面前,这屋子有些年头,不是水泥屋,而是红色的土砖屋子,顶上还铺着瓦片,介于黄土屋和水泥屋之间年代的产物,对于现在来说,算是少见了。
窗户也不是铝合金嵌绿玻璃,而是涂着红漆的木质窗框,锈迹斑驳的铁窗栏,还有花里胡哨的磨砂玻璃。
屋子周围绕了一圈篱笆,院里跟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养了一些老母鸡,还有几小陇地,种着辣椒与西红柿。
张叔显然还记着在村里怎么找人的方式,站在篱笆外,深吸了口气,刚要叫喊,那屋子本来紧闭着的木门吱呀呀的转开,一个穿着浆洗的泛黄的白衬衫,穿着牛仔裤,踩着一双沾满泥污的人字拖的青年先一步走了出来。
青年肤色暗黄,村里不比城里,风吹日晒的痕迹倒也正常,唯一与常人区分开来的,是那留到披肩的长发。
青年望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打量两人身上的穿着,沈怜风这一身明显就不是干活的人,张叔倒是朴素,但也与田间老农有着明显差异。
“外地来的?”
站在门口的青年轻声问了一句,可张叔与沈明明没有回答,他却自己摇了摇头,披肩的长发晃动了一下,些许碎发遮住了视线,青年皱起眉,伸手到后脑处将头发一把捋起,又从牛仔裤兜里抽出一根木簪,举到双手平齐,对着挽起的头发一搅一拨一插,就将头发牢牢的固定住了。
“既然是同乡,那就进来吧。”
青年钗好头发以后,朝着他们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太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晃眼。
张叔激动的用手肘杵了杵沈怜风,没有说话,但沈怜风大概能看明白张叔想表达的意思。
你看,人家是真有本事的。
青年招呼完两人以后,就转身进了屋,沈怜风敏锐的注意到,对方的左腿似乎有些问题,走起路来身体起伏不太自然,肩膀一高一低。
是先天有缺?
还是出去行骗被人打断的腿?
轻度的被迫害妄想症与阴谋论思维,让本就不信任算命的沈怜风对这个青年瘸腿的原因用上了带着恶意的猜测。
张叔已经迫不及待的抓着沈怜风的胳膊往前走了,被打断思路的沈怜风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迈步跟上。
进屋的阳光被门框整齐的切割成了倾泻的方柱体,肉眼可见扬起的灰尘在空气中跳舞,灰色的地板砖上真的积了些灰尘,但随后看到的木桌木椅上却又相对干净,明显是经常擦拭的。
张叔在前,沈怜风在后,等到沈进屋里的时候,青年已经脱了鞋,盘腿坐在屋内东侧的床铺上,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光是看着青年那怡然自得的出尘气质,以及像模像样的钗发,还真会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模样倒是摆的到位。
沈怜风越发的看着不顺眼了起来,倒是张叔,一个年近半百的长辈,居然因为从小对算命先生的崇敬,在这个顶多比沈怜风大了三四岁的青年面前显得有些毕恭毕敬的。
“白小师傅。。。”
“您是长辈,请坐下说。”
青年伸手示意了一下屋内的木椅,接着又短暂的对着沈怜风也点了点头。
张叔那边还有些不好意思,沈怜风却直接把那两把木椅子拉了过来,自己坐一把,然后强行把张叔按在了另一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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