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没睡好?”医生放下钢笔,抬头端详对面的年轻男子。
“老样子,失眠。”黎晗单手扶额,胳膊撑在桌面上,“每天都挣扎到午夜,全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他今年二十四岁,讲道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但身体这东西必须细心爱护,他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就好比尘封已久的机器,堆在角落,既不修理,也不上油,损坏的速度格外快。
经常锻炼的人往往精力旺盛,因为他们的“电池”活化了,等电量消耗完毕,人自然就该休息充电。
反观黎晗,明明白天什么事也没做,却还是感到疲惫不堪,熬到晚上,人一躺下,躯体便和灵魂分割,灵魂想要安眠,但躯体一直处于“激活”状态。
在他的睡前视角中,整个世界,包括空气都在响,他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
幻觉?或是真实?
分不清。
如此挣扎几个小时,在时针指向凌晨前无奈放弃,选择向安眠药妥协,在药物帮助下勉强维持“健康”作息,这样的生活每晚都在重复。
更要命的是,他开始对安眠药产生耐药性了。
如果药物也帮不了他,作息紊乱,那么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
“喝茶。”医生将一次性水杯推向黎晗,“莲子花茶,清心火,安神助眠。”
“谢谢。”黎晗长舒口气。
他之前常喝茶,后来感觉无用,还不如用无糖可乐欺骗大脑,享受冰可乐入喉的片刻愉悦。
“你今早照过镜子吗?”
黎晗先是沉默,随后点头。
“你眼里的血丝,说是两天没睡我都相信。”医生握着钢笔,准备在病历卡上做诊疗记录,“最近有做出过激行为吗?”
“我抽了自己一巴掌。”黎晗握拳,又摊开手掌,指关节因缺血而微微泛白。
他来做过六次心理疏导,和叶医生不算熟,但起码不是陌生人,有些难堪的话可以说出口。
“躁狂发作……”叶医生停笔,聆听。
“我家里新住进个人,不太习惯。”黎晗解释。
“朋友?”
“是我表妹。”黎晗闭目,用力揉捏眼角,“我有十几年没见过她了,小时候的事完全不记得,可她身上有种淡淡的熟悉感,我想不通。”
“很正常,旁系血亲,可能是面容相似。”
“不。”黎晗否认,“我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指的熟悉感是……”
话说到一半,黎晗无以为继,他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既然长得不像,还没有共同相处的记忆,那何来熟悉一说?灵魂层面上的熟悉吗?未免太过玄学。
“你讨厌她吗?”叶医生问。
“不反感。”黎晗回答。
他对颜卿的印象还不错,不闹腾,会付钱,而且还会做饭。
做饭……
黎晗揉捏眼角的手下意识加重力道,指甲深陷进皮肉里,留下一道红痕。
对,做饭!
他想起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在过往的人生中,在家里为他做饭的人只有一个。
小时候母亲常给他煮南瓜粥。
荒谬。
念头刚起,黎晗自己都觉得荒谬。
颜卿,一个年纪比他小一岁的女孩子,他的表妹!他是怎么把表妹和母亲联系到一起的?长得又不像。
荒谬的念头悬在黎晗的心头,挥之不去,这令他感到羞耻。
煮个粥而已,要是他请家政阿姨上门做饭,是不是又觉得阿姨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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