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20年,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几个呼吸过后,雷声滚滚而至。
“轰!”
罗兰德身体一颤,猛地惊醒。
最先恢复的感官是听觉,狂风呼啸,穿过树林,发出潮水般的哗啦声。
然后是嗅觉,暴雨来临前空气中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还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最先映入罗兰德眼帘的是一具尸体,然后是被狂风吹到歪斜的树林,抬头望去,天上乌云密布,月光在云层后面苟延残喘,只给人留下少得可怜的能见度。
罗兰德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搞清眼前的情况。
旁边死掉的是个男人,看面相有二十四五岁。
尸体的两条腿骨折,以不自然的形态弯曲,肚子被扎破,内脏受损之后失血过多而死,不远处一块形状尖锐的石头上满是血迹,一路蔓延到罗兰德身边,到尸体在的位置停下来。不远处是个悬崖,大约五六米高——正好是摔下来不会立刻死掉的高度。
结果很明显,这具身体的主人和同伴掉下悬崖,原主运气好些,有树林缓冲,受了轻伤,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昏了过去;那个男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掉下悬崖之后直挺挺落在一块石头上,摔断了腿又扎破了肚子,最后爬到自己的同伴身边,失血过多死去。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罗兰德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自小体弱多病,同龄人中健康的孩子都被领养走了,只有罗兰德和一些智力不太健康的孩子留在福利院。成年后罗兰德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到了不得不住院的地步,但他一个一生都住在福利院的孤儿,又怎么拿得出治病救命需要的费用,在医院待了不到一周,罗兰德就搬回了福利院,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不让他干重活,他唯一的乐趣就是去图书馆借几本感兴趣的书,坐在自己那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阅读,写一些笔记。
人生终归无常,存在不过一瞬,但是知识宝贵而无罪,能看到别人的人生,也算是一种宽慰,罗兰德这么劝导,又或者说麻痹着自己。
周而复始几年过去,罗兰德读书的地方从书桌到床上,笔迹由工整到凌乱,他的生命像火堆边的余烬,终于在他被福利院捡来的第二十五个年头,罗兰德晕倒在床上,手中的钢笔和书掉在一旁,生命的火光熄灭了。
这么说来,我穿越了?
罗兰德勉强起身,心下思忖。
“现在这副身体,四肢健全,虽然看起来已经至少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饶是如此,也比以前那个病秧子体质好了太多。”
忽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加之一阵缓慢但由远及近的脚步。虽然此时狂风正盛,但在树林深处,不合时宜的脚步声还是格外刺耳。
罗兰德一惊,看向旁边同伴的尸体,心里有了想法,同伴被扎破了肚子,血流满地,加之在这深山老林,必有野兽出没,难免有野兽循着血腥味前来,为求今夜一顿饱餐。
他翻了翻身边的行李,除了一堆破旧的换洗衣物以外,只发现有一根看起来打磨过的木棍,大概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打磨来当登山杖用的,食物应该早就吃完了,不然原主不会是这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脚步声逐渐靠近,罗兰德看向身边的大树,按理来说面对野兽,爬上树静观其变是最保险的选择,但他一个久病卧床的病秧子,哪里会爬树?
无奈之余,罗兰德瞥见身边四五步远的地方有一个浅坑,距离同伴的尸体不近不远,进可攻退可跑——虽然自己眼下这状态,跑了也是慢性死亡——但罗兰德总是想得更多,他卧病在床的几年,除了思考也做不得别的事情。
打定主意,罗兰德背起背包,带着那根木棍,一个猛子扎进浅坑里,只露一双眼睛在暗中观察。
“轰!”
一道闪电过后,又一声惊雷响起,借着闪电的短暂的光亮,罗兰德看见一道身影,四脚着地,满身皮毛,正朝着尸体谨慎缓慢地前行。
风吹得更大,罗兰德感到身体快要被吹飞,索性把木棍杵在土里,支撑着身体。
跑?自己这样子怎么跑?这深山老林,恐怕还没遇到野兽,就得被饿死在路上。
但要是在原地等的话,难保这只野兽不会循着气味再找到自己,到时候再做反应,恐怕早就来不及了。
老天好不容易给自己一副能动弹的身子,还没捂热乎就得交出去?绝对不行!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趁它啃食同伴尸体的时候,用尽全力杀掉它,要么它死,要么自己死!
打定主意之后,罗兰德开始等待,他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如果这时有人在旁边观看,会发现他的气息紊乱,手脚也因为紧张和激动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但眼神里充满了坚决,那是对自己鲜活生命的渴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兰德甚至能听到野兽喉咙里的发出的声音,那是捕猎开始的前兆。
最后脚步声在尸体旁边停下,在黑暗中,罗兰德看见那野兽用爪子扒拉几下尸体,确认已经死透了之后,开始大快朵颐。
一道闪电划过,罗兰德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这是一只有两个头颅的狼,皮毛粗糙,形销骨立,两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尸体,显然和罗兰德一样,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奇怪的是,这两个头并非势均力敌,一个头正在啃食尸体,而另一个头颅却耷拉下来,显得有气无力。
显而易见,正在进食的头占了主导。
只需要杀死一个头,这畜生就死透了!
“轰!”雷声再次响起。
“好机会!”
罗兰德心底暗道,身体却毫不犹豫,把杵在地上的木棍一把抄起,趁着雷声未落,一把爬出浅坑,箭步冲向那双头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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