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喇布坦不喜欢罗刹人。为这些人巡逻,做护卫,他感到耻辱。
但这也不是说,他喜欢清国人。其实,他只喜欢自家人,蒙古人。他热爱蒙古的一切。在草原上痛快地跑马,畅饮洁白的乳汁与囊中的美酒,猎最肥的黄羊,等等。
作为一名厄鲁特贵族,噶尔丹的侄孙,才十五岁,阿喇布坦就已经为政治贡献了自己的婚姻,娶的是札萨克图汗的女儿。除了她的出身,阿喇布坦简直在这个十一岁姑娘身上找不到一个可爱的地方。不过没关系,像他这样的少年,帐篷中永远不缺热情如火的年轻女奴。
“丹济拉叔叔,我喜欢你的新火枪。”
“这是那位总督送给我的。如果你愿意多对他以礼相待,或许也可以得到。”
“哦!那我不喜欢了。”
同噶尔丹一样,丹济拉溺爱阿喇布坦。名为叔侄,情同父子。
这是个完美的夏夜。每一颗愿意闪烁在深蓝中的星星,你都可以看见。平坦的地势,风来去自由,炎热退避三舍。
“没有羽毛,有多大的翅膀也不能飞翔;没有礼貌,再好看的容貌也被人耻笑。什么时候,你的礼貌被狼叼去吃了吗?”
“叔叔不觉得,这群罗刹人很可恶吗?跟清国人一样可恶。我们蒙古的事情,蒙古人自己会处理好。用不着他们过来指指点点。土谢图汗杀了我的岳父,被叔祖打败后,又像个懦夫一样跑去向清国求助,我看不起他。可叔祖现在向罗刹人求助,跟土谢图汗也没什么……”
丹济拉没有等侄子说完,直接给了他一马鞭。
“大汗不在这里,不然他会狠狠抽你的,比我还狠。清国如果那么容易对付,大汗还会向鄂罗斯求援吗?整整一年,你竟然什么都没有学会。去,骑上马,迎接一下那位总督请来的客人。不要忘记他的名字,托马斯。”
“这奇奇怪怪的名字,我记不住!”
“那么,叫他徐日升也可以。据说这是清国的皇帝,赐给他的名字。”
阿喇布坦牵过心爱的大灰马,嘴里嘀嘀咕咕地去了。
虽然丹济拉叱责了侄子,但他自己内心深处,也不喜欢罗刹人。
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高大骑兵,嘴里虽然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但那倨傲的态度,粗鲁的举止,都说明他们看不起蒙古人,看不起这里的生活方式。口粮紧缺,大汗减少自己的吃食,拿出积攒的珍宝换来粮食招待,这群人还不知道满足,经常随意抢走本应属于厄鲁特人的肉食和茶饮,还频繁发牢骚,对缺乏生活用水表示不理解。
和阿喇布坦这种稍嫌天真的小伙子不同,丹济拉非常实际。他精确地计算着口粮的储备和牛羊、马匹、骆驼的消耗,焦虑到睡不着觉。同清国和解也罢,联合罗刹打仗也罢,这事都得尽快解决。再拖延下去,他们没有战败,倒先饿死了。
“谁?”
听见背后脚步压倒牧草、露水散落的声音,丹济拉下意识地拔出了佩刀。
“哦,不要紧张,是戈洛文请我来的。”
徐日升从服饰上判断,面前这个举着长刀、满脸胡须的魁梧大汉,应当是蒙古人。那么,他的母语意大利语、还有教会里通用的拉丁语就毫无用处。所以他说的是,在紫禁城里学会的满语。
丹济拉虽然不懂满语,但他听见了戈洛文的名字,再结合着徐日升的绿眼睛和高鼻梁,判断出来者何人,收起佩刀。
“这边。”
戈洛文为表示尊重,取出一套比白天见索额图他们时更加华丽的高领燕尾服,迎接浪漫的意大利人。
“托马斯,我的朋友。请原谅,这里太简陋了。我的方糖早早用完了,好在鲜奶还搞得到。先坐下喝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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