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春,噶勒丹的伤口就和化冻后的牧草一样见风长,几乎都要痊愈了。
这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春天。儿子快要到家,噶尔丹被赶回漠北,喀尔喀三部终于恢复平静。他还想在今年五月的多伦诺尔,跟大清的皇帝定下儿女嫁娶的婚期。儿子都十六了,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同辈兄弟,个个都成家或者当上父亲。多布总是孤身一个人,走南闯北的,噶勒丹已经挂心好几年。
胯下名叫‘查苏’的白马,萨布素在乌兰布通亲手交还给他。老将军带着一万军队,长途跋涉跑来,连一仗都没有打上,心态却还算乐观,开玩笑说,幸亏带了这马来,不然就算白跑一趟。
噶勒丹点出差不多五百个骑兵中的好手,轻装简行,到归化城来押送掌印大喇嘛伊拉古克,前往多伦诺尔受审。
根据理藩院的行文,皇帝陛下打算在多伦诺尔举行漠南漠北大会盟,调解土谢图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的世仇。伊拉古克是重要的人证。他必须在众多蒙古王公面前,说出噶尔丹如何离间两部关系,为自己创造战机。噶勒丹把这差事交给谁都不放心,亲自上马压阵。
部落里的母羊有牧民帮着接生小羊羔,野外的动物们也在自然恩赐中繁衍着新生代:呆萌的小兔只比人的拳头稍微大点,獭子和鼠子窜来窜去,要最警醒的猎手才能看出它们的逃跑路线。沙狐比较精明,早远远地躲开骑兵队。
“台吉,应该带几只猎狗出来的,准能抓到不少。”
“大事要紧,打猎,等多布回来吧。他才厉害呢!”
“是啊!长孙台吉,我就没看见他空过一枪一箭!”
查苏仿佛能通人语,听见他们称赞自己的主人,骄傲地昂起头颅,也不要噶勒丹扬鞭催促,欢快地小跑起来。不久,归化城的城门,便隐约可见。
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丝紧张。他们走得越近,越能明显察觉到。
因为需要时不时来这里领粮食,噶勒丹跟城门口的护军们混得很熟。他懂得没钱别打听的道理,从怀里掏出两锭小小的银元宝,塞给平时还算聊得来的一个小军官。
“怎么,城里出事了?”
“可不是吗!那个喇嘛跑了!你们来晚了!”
“跑了?”
“嗯。来这边说,免得谁听见,跑去都统那里编排我。”
噶勒丹跟着他走到城墙根儿附近,窃窃私语。
“那个喇嘛一直挺安分的,逮着个人就说,他是冤枉的。时间一长,看守就松懈了。寺庙里油水多,他们又爱喝两盅。说你们要来提人,理藩院的侍郎大人昨天晚上到的,去庙里一看,两个看门的都被打晕了。屋里哪儿有人啊,就一封信,说他爹死了,要回西藏奔丧。城里都乱了套了,能走得动的,全出去追了。”
真是好事多磨。
噶勒丹客气地道了谢,回到自家的队伍中,嘱咐他们先在城外扎营休息,自己要进城去,讨个主意。
“我们是来接人的,人不在了,是帮着追,还是回去,总得问问理藩院。”
也许是‘追’这个敏感的字眼刺激到查苏的胜负欲,它开始刨翻地面,四只蹄子有节奏地敲打土壤,仿佛在算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发力、奔跑。
好骑手都爱好马。队伍里有几个人,看查苏这样跃跃欲试,走出来怂恿噶勒丹试着追一追。
“台吉,草原上哪匹马,敢和查苏比快?你就骑它去,准能追上!”
“就是!一进一出,耽误好些功夫呢!”
多布很宝贝这匹马,连父亲都轻易不借,噶勒丹早就好奇它究竟能跑多快,一时兴起,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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