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回来的吴尔占扎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口是宝贵的财富。小孩子终会长成大人,战时能上马拉弓,太平年间牧马放羊。一个部落要几十年才能成形,进而开始壮大。只留下青壮年,厄鲁特蒙古最少还要二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他颤抖着,找到躲在帐篷里掩耳盗铃的丹济拉。
“怎么回事,说啊!”
“大汗的命令。我刚把一些不愿杀人的士兵,放走了。你可以去大汗那里,告诉他。我没有脸面说。”
吴尔占扎布没有动。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做的对。大汗,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五年了。从前那些风光日子,看来不会再有。”
艰难地处理完所有拖后腿的老弱病残,准噶尔的军队,默默上路。
最后还愿意留下的,大约三千人,都是对噶尔丹,崇拜到骨子里。他身上既有宗教的光环,也有将领的豪情,这份独特,即便到了绝境中,依旧保有魅力。
军队从深夜走到黎明。路上飘着浓重的白雾,仿佛通向阴间。
不断有人掉队,逃跑。负责压队的贵族们,就当没看见。
噶尔丹走在最前面。他其实也知道,身后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不回头望。
太阳渐渐升起,拖诺山,出现在视野之中。
同时,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风景。
炊烟。骆驼。大车。
空气中隐隐有粮食的清香。
还有一名身着绿锦袍的女子,坐在马上,迎接他们。
噶尔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
妻子阿奴。
两代准噶尔大汗的妻子,鄂齐尔图汗的女儿。噶尔丹靠她父亲的帮助拿下汗位,然后,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灭掉妻子的娘家。
阿奴驱马向前,主动向数年不见的丈夫喊话。
“听着,我不是来救你的。策妄不知道我来。色布腾也是我的儿子。他不见了,你这个阿布不着急,我急。”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跌跌撞撞地,向吃食奔去。丹济拉和阿奴的关系,相比噶尔丹没那么紧绷,陪笑着上前问好。
阿奴却一把将他推开,下马后,直接冲到噶尔丹面前。
“我的女儿呢?钟济海呢?你把她卖给谁了?”
“听这个意思,你已经过来有段时间了。”
“把我的女儿交出来。”
“凭什么?我是她的阿布。我要把她怎样,嫁到什么人家去,你没有阻挡的权力。”
“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噶尔丹四处游荡的时候,曾经试图通过许嫁女儿,交换出一个容身之地。但周围的部落都看出势头不对,不肯结亲。
阿奴如此激烈的反应,让噶尔丹忽然间意识到,她才是最好的交易对象。
“你一共,带了多少人出来?”
“问这个,干什么?”
他索性不再追问,自己往山上看。
从营地里的帐篷上头看,至少两千。
“谁告诉你,色布腾在这儿?”
“没有谁。这里地形好,有高地,有水源。我住在这里,好几天了。昨天有驼队经过,把他扔下的。”
噶尔丹不在意这个回答的真伪。他需要阿奴的帮助。
“钟济海,被清军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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