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一愣,随后便是脸红,扑过去抢他手里的话本:“不准乱看!还给我——”
她刚刚被闹醒,人还蒙着,哪有什么力气,明明是要抢东西,反倒像投怀送抱一般,一头栽进了李明寂怀里。
李明寂慢悠悠地接住她,绕过她将话本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这便是皎皎近日的爱好?”
那、那还不是要怪嘉懿公主!
说什么要感谢她,于是把自己的珍藏一股脑地塞过来,什么侍卫和公主、影卫和郡主、饲养狼少年……总之花样百出,一本比一本露骨。舒窈睡前看的这本,已经到了公主让影卫侍寝,写得活色生香,让人面红耳赤。
雍人含蓄,时下话本多清丽婉约;梁人开放,剧情也十分大胆。嘉懿公主给她的都是梁朝时就很流行的话本,舒窈一开始看还觉得大跌眼镜,一连看了几本,居然觉得这千回百转的剧情还让人有些上瘾,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半夜,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没有发现。
她只是欣赏话本,又不是什么急色之人,李明寂这是什么语气?舒窈心虚地避开他视线,转移话题:“若不是你现在才回来,本郡主会看话本打发时间?”
李明寂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皎皎在等我。”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饲养了许久的猫,终于舍得低下她高傲的头颅。尽管这些话十分笨拙,连哄人都算不上,却足以让人愉悦。
是的,愉悦。
心思就这么被直白地点破,舒窈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起初确实是想等他回来,但那是因为有事要问他,还不小心看话本上了瘾,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记得……
她偷偷瞄了李明寂一眼,见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因此大着胆子点头:“你才发现?本郡主可从未等过旁人,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前几日的省试加试,周溶的试卷被动了手脚,陛下震怒,亲自写下了告示,命我张贴在皇城各处,”李明寂没有隐瞒她,“抱歉,事况紧急,误了时辰,让皎皎久等。”
周溶的试卷果真有问题?难怪他才华横溢却名落孙山。幸好今日她与嘉懿公主赶到,让雍帝察觉了端倪。
这主意还是她出的呢,舒窈翘了翘尾巴,说道,“还好我带阿媛来找舅舅了。”
李明寂失笑:“皎皎聪慧。”
真是奇怪,夸她的话听过那么多,尤其是那些嘴甜的宫人和想娶她的权贵子弟,拍起马屁都不重样,舒窈只觉得不耐烦。怎么李明寂夸两个字,她就心跳加速?
这便是喜欢吗?不只是外貌上的喜欢,而是她的确喜欢李明寂这个人。喜欢他,所以才会感到羞涩……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些。
眼前覆上一只手掌,视线骤然陷入黑暗。舒窈不满地出声:“做什么?”
“话本上的花样,属下猜,郡主应该喜欢。”
……
翌日,殿试在承乾殿举行。
这恐怕是科举创立以来人数最少的殿试——入围的举子仅仅只有十二名。前朝创立科举,虽然录取人数同样不多,但每每也会达到几十人。至于雍太祖之后广开言路,至雍帝在位更是不断增加,有时录用的官员多达几百,而今连零头都不到,放在整个历史上都极为罕见。
然而更让文武百官吃惊的,是一夜之间出现的皇榜。
雍帝诏令,凡天下有识之士,都可以参加此次殿试!
不论是普通官员,还是平民百姓,不论文武,不问出身,只要敢自荐,一经录用,立刻授官,为期三月,倘若在职得当,便能继续就任。
从科举创立到现在,四百年光阴,科举一直是入朝为官的主要途径。雍帝这张诏令,无异于告诉世人,不管这次科举的成绩如何,参加或不参加,都有做官的机会,不看成绩,只论才能。
皇榜一贴,上下哗然。郑濂气得摔了手中的紫砂茶杯,“荒唐,荒唐!”
历来授官,都要经过层层选拔,综合考虑官员的出身、品德和能力,经中书、门下两省商议,得到皇帝批准,方能授官。殿试的头名虽然能得到优待,免去考核直接授官,但官职也不高,一般在七品上下。
虽然雍太祖将中书、门下合并为一省,由宰相一人处理政务,但还有诸位翰林学士在政事堂办公。雍帝何以不与他们商量,擅自做下决定?
且这样授官,授的是什么官?朝中六品以上大多为世家垄断,雍帝拿什么位置去培养这批新的人才?还有他的意思,是要让世家子弟与那些贱民共事?从未参与政务的平民百姓,又如何知晓政局,这分明是要把朝廷搅得一团乱!
郑濂咬了咬牙,唤心腹过来,“捎信一封给谢老,还有崔、卢、窦三家。速速召集枢密使、御史中丞、户部尚书与诸位大人,我要见陛下!”
这可不像科举,可以不疾不徐地进行。若是等一等,雍帝真任了一批新官,那该怎么办?
……
承乾殿。
一早便来殿内等候的考生,并不知道宫外已经翻天覆地。他们窃窃私语,目光不住地瞥向那位准状元——潘令泽。
潘家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还是潘氏女做了秦阳侯的妾,这才与皇亲沾了边,秦阳侯又是华羲郡主的父亲……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如此吧。
潘令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雍帝的到来。心里虽有些紧张,但想到此刻周溶早该被抛尸乱葬岗,死无对证,他顿时有了许多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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