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壮离开后,刘家紧闭大门。
刘家堂屋里。
刘老柱先把他媳妇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他才在媳妇面前左手拍着右手滔滔不绝,试图掰开揉碎给妻子讲道理。
讲到要做饭铺子,胡椒反问:可那荒芜的大路上,咱们要是不走道,连个鬼影都没有,请问客人在哪里时。
刘老柱的回答是一副不可说的模样,还摇了摇右手食指,示意老妻别问。
胡椒盯着她男人那根手指:“……”咋就那么来气呢。
而此时的刘老柱,趁媳妇还没发脾气前急忙拽过凳子坐在胡椒面前。
只看他半弯着腰,忽然伸手包住媳妇一双如老树皮般粗糙的小手,他低声和胡椒解释着什么,将许老太给他分析的那些话又说给胡椒听。
胡椒边听边满脸焦急连连点头,在听到狗头铡时,她突然站起身蹿进屋子,将家里四处藏的散银以及唯一一个五十两银锭子放在炕边,那五十两银锭子本是要给小儿子娶妻用的。
怕自家男人有心理负担,胡椒还把这堆银钱又往前推推,示意不用说了,只要一家子好好活着,钱不钱的没事儿。
刘老柱望着这样的老妻,头发也掺了白丝,他一边咽下心酸将所有银钱收好,一边再重新转过身面对老妻时,又立马换成一脸兴奋白话起来。
他给胡椒掰手指分析,别怕,不会赔的。
你看许家老妹子是傻子不?
你看美壮啥也不问就敢跟着买地,也说明跟着不会错。
你看,媳妇,不止咱家白垫钱,这里还有老妹子的五两银,这可是有田的银钱。
胡椒惊讶:“有田的?”
刘老柱又开始挥舞胳膊,将许老太给他畅想的那些话说了出来,什么心有小家,心怀大爱。到时铺子多租出去,不止本村或许连外村村民都会记着他的好。
到时别说狗头铡他,搞好了,他还很可能在真正的大官好官那里留名。
等那时,再去缴粮税,那些里正就是个小里正,他带的二道河缴粮队一出现,别人都要给他让路。
他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谁能当英雄会去当狗熊,只要这把事能做成,他心里也是有英雄梦的。
他还背下来许老太的那些话,告诉胡椒:他往后走的是人间的道,扛的是顶风的旗。到那时,你老头比以前腰板还直,你作为里正之妻,要骄傲,也会比以前在村里人缘还好,因为那是真正得到村民的敬重。
“还有爹娘往后再回村,信不信各家都会邀他们去串门,不去都不行的那种。到那时,爹得多乐呵。”
一把年纪的刘老柱,难得在年少夫妻老来伴的胡椒面前,笑得像个孩子。
胡椒却突然抱住刘老柱哭了起来:“我们当年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午后的阳光照在这对相拥在一起的老夫妻身上。
只是阳光没普照多一会儿,刘家大门就大敞四开。庄户人连悲伤春秋都要抢时间,没有闲工夫多愁善感。
胡椒赶着牛车,将第一车粮食送往许家。
村婆子仨人组,大红子、大娥子、一只耳老娘正好看到这一幕。
刘老柱在家往车上装粮食,胡椒没一会儿又赶来第二车。
仨婆子就追随牛车的影子,来许家,去刘家,再来,再去,一趟趟的把粮食拉到许家卸车。
大红子实在忍不住了,问胡椒:“啥意思呀?你家是借给许家粮食吗?”
“啊”,胡椒刚应了一声,许老太用湿毛巾擦着身上的灰尘就出来了,招呼胡椒道:“累坏了吧,进屋喝口水。”
胡椒想起刘老柱还在粮窖里待着呢,不能停留。先是一把拽住许老太的手,极为感慨地想对许老太说点什么,但碍于那仨婆子在跟前儿就没说。只低头间红了红眼圈,随后赶紧掏字据递给许老太:“妹子,家里有事,我不进屋坐了。这是给你的欠条,收好。还有,谢谢啊。”
大红子、大娥子、一只耳老娘齐齐看眼欠条,又看眼许老太,再一脸发懵地看着粮车:“……”
不是,她们得好好捋捋,不该是许家给刘家写欠条吗?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要去镇里办地契。
刘老柱赶车到许家门前停下:“田芯儿啊,田芯。”
“嗳,来了,刘爷爷!”
到美壮家,刘老柱又挥鞭子喊人:“侄女,大侄女。”
“来了,叔。”
仨人啃饼子配着水,踏着晨曦向镇里而去。
刘老柱示意许田芯和美壮用他带的棉被裹上,免得冷。
许田芯拿过刘老柱的干粮,将奶奶给带的肉松夹在刘老柱的饼子里,让刘爷爷一边赶车一边吃,又给美壮姨也裹肉松。
刘老柱甩鞭子吃饼时笑呵呵道:“你奶要是卖这个,不孬,咋琢磨的呢,那脑袋瓜。回头告诉你奶一声,多做不怕,我还能给这吃食送到你大爷爷那里代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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