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柱犹犹豫豫接过银钱:
“不是说商队来了再还?你这功夫给我,我一旦花了,你要是不够用的话,我也不能再给你搭把手了。”
许老太借着灶坑里的火光,瞟眼刘老柱近期越来越稀少的头发。和关二秃不同,关二秃是头顶上从东到西只剩下两绺,刘老柱是后脑勺剩下一簇。
她确实可以继续“聪明”下去,用刘老柱的钱给自家生钱。反正已经提前说好的事儿,要不要做讲究人就在一念之间。
但是刘老柱求人弯腰的每一刻,让她明知道刘老柱“变好”依旧不纯粹,她也敬眼前这老家伙自从有了目标后,能豁得出去一切去努力,即使在缝隙里挣扎也从不退缩。
真是奇了怪,明明满身上下好些缺点的糟老头子,心肝都黑了一大半,她愣是越合作越能在乌七八糟里挖掘出闪光点。而这一点点闪光的地方,连她都不具备,需要向刘老柱学习。
“给你就拿着,回头把批货的地址让田芯抄写一份,缺什么少什么,大不了以后挣了钱再来采买,又不是只来一次府城,正好我家老三跟着让他记下。”
就是她近期不会再来了。
比起这趟她能将东西全买回去,让儿子出来买货,总是有些不放心。算了,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
刘老柱乐了,他才反应过来,对啊,至少许家人还会再来。
他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听大哥刚刚提了一嘴,听那意思,过后还要再订“棉花”。
刘老柱反应过来就没啥可不好意思收钱的了,乐呵的将银钱藏在腰间布条里,他用银子做了一条腰带。硌得慌也是腰缠万贯。
藏钱时,心下且琢磨着:借钱的才是大爷不是?他刚刚凭啥收欠款还要小心翼翼看脸色。
太心酸了,他一定是被许家大妹子欺负出了阴影。
刘老柱这回不仅没有心理负担把钱收下,而且他还顺杆爬提起下一次进货:“对,回头到府城我就领着你家有仓四处采买,务必让他记下路线。这般的话,哪样卖断货了让你家三小子帮忙补,咱村里又能多赚点。免得卖完你那棉花吃食,回程路上放空车。”
过日子嘛,必须要细算账,等进入十一月份死冷寒天的还不用他吃辛苦,他指定近期再不会出远门。
许老太嫌弃道:“快些给我写收条,别忘按个手印。”
“还用写收条?”这是不信任他呀。
是啊,你才知道?
许老太收好条子,先催促有仓和刘老柱快些去睡觉,自己却掀开锅盖用勺子搅合搅合大碴粥。
大碴粥起码要煮俩小时,吃起来才会烂糊。
明早大碴粥配着大饼子和荠菜疙瘩咸菜就是大伙的早饭。
比起在路上颠簸几天吃土豆地瓜,这顿早饭已经很好。
听说刘老大死活不收饭钱,
不仅没收,而且还让两位面案师父,用空出来的大锅蒸了四屉饼子,要给他们天亮带走。
刘老大说:村里来的人要是多,他差一不二就收点儿。可这次全是村里的后辈,拢共才来一桌子乡亲。按理赶上年节当伯伯的都理应请吃饭,更不用说好些后辈小子十年八年没见过,一晃长这么大,走顶头碰都不敢认。又没吃什么好的,怎能吃个干粮还要钱?那不是让老家长辈们戳脊梁骨。伯伯再不济,招待侄子们吃家常便饭的能力还是有的。
刘老大的理由,让本就不想给饭钱的刘老柱更没了心理负担。
许老太心想:等从府城回来的吧,还要再路过这里,如若那时候刘老柱还有剩钱,临走时就把饭费放在他们住这屋炕上,走前告诉一声把钱强留下。
要是刘老柱花的兜比脸干净,那就等下一趟她家来人再送货的,临出发前让村里各家凑凑礼品。哪怕没有好东西给刘老大捎带,只给捎带些咸鱼、屉布、蒸笼或是多带一些编的筐和洗澡桶,也总是不能空手再住宿吃饭的。
许老太搅合完大碴粥,用锅盖焖上才进屋躺下。
彼时许田芯已经睡得黑香甜。
许老太感觉自己耳边全是呼噜声,有小子打呼噜打一半,她都跟着着急喘不上气,只能半眯着养神。
翻来覆去中又寻思着必须买啥。
像六口人棉衣棉裤,又是棉花又要买布,棉花那比精盐还要贵几倍,印象里镇上零卖四百文一斤棉花,六口人这要花多少钱。
还要给有粮和芹娘那屋做个双人被罩。
小两口搂一块火气大,倒是不用给换棉花被芯,被芯是柳絮的,身下褥子是炕席稻草垫子热炕。
可老二那屋的被罩却必须换掉,因为那都被芹娘补得一块块全是菱形块,最小的布头才手掌心那么大,补膝盖都不够用,看起来太心酸。
再说再不换的话,小两口办事稍稍一蹬脚就会碎。
倒是另外俩小子那屋,那是要啥没啥。从裤衩子到盖的被子。
其实许老太本来计划都给做棉花被芯,做被套褥子,连褥子都给换成棉花的。可是提前把帐还了四十两,几百文一斤的棉花还要扯那么多布,再有要买酒买花椒大料等饭铺要用的,真是一次性换不起。
只能看情况再说。
第二日一早,二道河村一行人出发了。
许老太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刘老大就使唤外甥给斜对面驿站送去点鱼松。
直到下午驿丞才抽空来一趟。
刘老大问其老哥咋这么忙,驿丞说在忙着把客栈全部换新,还对刘老大提点句,让多准备盖的被子铺的褥子。
然后驿丞才问:“你早上送我那里的,可真是独家手艺?怎么卖?”
刘老大:“不瞒老哥说,六两银一坛,你应是慧眼识珠知晓这是极好的,六两不能再低,老哥批发给别人八两,在官家客栈零卖十两银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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