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带着两位弟弟出了澡堂,就长呼出一口气。
要他说,这也不是贵宾待遇啊,自己一人泡澡没人说话有意思吗?
人明明是群居动物,真是搞不懂贵人们的脑回路。
里面倒是很压抑。
哥仨赶紧跑回西鱼许,接着帮后厨做饭。
自从这哥仨来了许家,许老太没有起头就表现出高兴,那叫抢劫过她儿子,还给她儿扣过屎盆子。
她承认这仨男娃有两下子,在这样的天气下,那叫有胆量敢翻山越岭,起码是有魄力、有毅力,还胆大的孩子。
而且才多大的娃,正是青春期,这个年纪教育好了,别走错路,搞不好将来能独当一面。
但她心里这般想,表面却对这仨小子,最开始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想先观察品行。
而随着观察,那真是任劳任怨,还明明没吃饱却主动就吃得少。
有两次半夜突然来商队,成年人累得都半夜起不来了,满桌子被累得前一阵都病了,那叫大鹏一激灵,第一时间爬起来给商队煮饺子,看到有银来支应,又默默去外面抱柴火,干力所能及的。
二小子大飞更是在冒烟雪天,大半夜用跑的呼哧带喘去村里通知。
许老太问他为何不赶车,大飞没回答,却能感觉出来那孩子是不敢碰许家的任何财产。平日里和满桌子一家还有大力相处,也是不争不抢,能多干点活就多干。
直到这时,许老太才开始多事,喝令:“吃饭吃饱,给你们棉衣不要舍不得穿,又是惦记外甥女又是姐姐的,才多大就操心那么多,你们要先自己活好。”
要知道许老太一般时候不爱训人,能让她多管闲事的,那就是有点地位了。她一天多忙,哪有空训这个那个。
接着又发生一件事,才是质的转变。
还是那个叫大鹏的,他在打扫浴室时,发现客人丢失碎银角子,大致有一两半快二两。
大鹏找到许老太,说阿奶,其实那些客商大冬天走这么远路,挣点押运钱也很不容易,丢银角子的人会多着急。你快问问是谁丢的,还要注意别让人贪便宜误领。
这把事让许老太当即拍拍这小子肩膀,心想:来家就是缘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来家陌生猫狗蹲家门口都得养,更不用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路引就没有,再麻烦也认下,就你们仨啦,我的大孙子。
而随着许老太的态度转变,这仨大孙子还得了他们干爹好几个白眼,许老三:太能干了,脑子还活络,显得自己很笨。
倒是许老二成为二爹,还有许老四成为小干爹,很是欢迎。莫名升了辈分,家里多了一心向着许家的人,挺好的。
唉,说来拜托赵大山找许田芯的姥姥家,竟然找不到田芯的舅舅和姥姥了,还纳闷过,田芯都多有名了,怎么还不来找。
经查,就很凑巧,正是他们娘和侄女夏日里差些撑死那天,田芯的舅舅卖了房子,听说还和媳妇和离了,俩人没孩子,把房钱给了媳妇一半,就背着行囊带着老娘走了。
也是属于没路引逃的。
赵大山帮忙查到,那天田芯的舅舅是坐县里江船走的,猜测去了南面。
总之,许家的实在亲属太少,倒是来了不少“异姓亲人”,也挺好。
这不嘛,自从许老太的态度转变,仨捡来的大孙子干活更是带小跑。
进屋小孙先告诉许老太:“阿奶,那几位大贵人已经泡上了,我瞅他表情挺满意,我接下来干啥?我来烧火。”
“嗳,行。”许老太立马告诉于芹娘,都张罗哪些菜。还不放心满桌子给商队那面做的饭,特意去看了一眼才离开。
她寻到白家大妹子,就是老白的妹妹,白秀才的姑姑,想借用白家铺子,安排霍将军几人来这里吃饭。白秀才的姑姑都要回避的那种,要是信她,就把货物放那里。
许老太担心,人家霍将军能喜欢咱铺子里乱糟糟说话声吗?必须要找个安静地。再说饭庄桌已经订满,今日连刘老柱家都要支桌请各村里正吃饭的,顺便帮她办三件事,一件是她孙女想要的人,将竹条非遗那对老两口要到二道河。
另两件自然是,满桌子一家搬迁,让那个村里正放人。
还有就是,将仨干孙从西山镇的户籍调过来。
听说那里面有一位勉强算是刘老柱的里正朋友,比和老雷关系差一点,此人的亲家正是西山镇主簿,对口管。放一家没爹没娘的孩子户籍,让这仨孙儿的大姐也来吧,啧,要不然咋整,听说带个刚一岁的女儿也不容易,不如给户籍调到二道河干点啥养活闺女。
而这件事,应是用不着求赵大山,免得大山还要找西山镇镇亭,麻烦。
所以刘老柱那面吃的羊蝎子,许老太不打算要钱,等于是宴请那些里正在给她家办事。顺顺虚荣一把挣挣面子。
包括今日村里人冬捕喝的羊汤,她也没打算要钱。
这不是又能捕鱼到二月份,多占点儿大家渔盐名额,从哪里都能出来这钱。咱和这些刚刚过上人日子的乡亲们算计个啥。
许老太心里话,真的是,大伙刚刚过上属于一个人该过的日子。
不要看他们咋呼的欢,好像目前挣了多少似的,挡不住基础差到极限,可见以前过的还不如现代的猪狗。
他们村想每个季节每人都能有两身换洗衣裳,农忙累得不行能隔三差五炖次肉,想用水,家家院里能有口水井,做菜敢放盐,敢说让全家说吃饱饱的,就是现代那种最底层最底层的生活,还得这么傻干两年吧。
上厕所有纸,那对村里人来讲都不敢想,就不要去惦记了。
所以就出了两只羊的骨头给大伙熬汤,又没什么肉。每次还将骨棒熬完汤捞出来,会用那骨棒再熬一次,恨不得反复使用没有一点骨头的营养再喂给狗狗们,她还要村里什么钱。
可就这件简单的事,让她总做主的名声却更上一层楼。这也是许老太没想到的。村里人越这样,她也是越不愿意多算计。
白家。
白妹子很干脆道:“艾玛,老姐,你这话就外道的,有啥可信不着的,我这就撤走,把屋子空出来绝对不打扰。人家都是贵客了,能偷拿我这点灵芝人参嘛,备不住都会嫌弃品相不好,给人都不要。再说你只看那钱员外都从旁赔小心,我可知道他,他老有家底了。”
许老太心想:你真说对了,那里面连钱员外不是一般炮。
刚进来时,许老太看白妹子脸色有点不好,好像在和她男人拌嘴。虽然还是那么爽利吧:“怎的了?对了,白小秀才公,今儿咋没来凑热闹。”
白妹子到底没忍住,也是没拿许老太当外人,想了想吐槽道:“唉,姐,你说我娘是不是真糊涂了?没和任何人说啊,就给四海相个姑娘,今早那女方家爹娘到了,还有那姑娘也到了,我们才知道,这才今日都没来。我那侄儿你多少也了解,注重礼节,不想家里名声被人说他是秀才公傲气,甭管心里咋想的,倒是也有礼的在家见了见客,想说清楚。”
白妹子继续道:
“可给我大哥却气得不行。
我也是,被气得不轻。
刚才我还和我男人说呢,我娘那是老糊涂,普通小子,你寻思绑在身边赶紧传宗接代,可以。
这个就不能让早早生娃,自私地锁在身边了。
说句实在的,我侄儿起早贪黑读书为了啥,就为了离开这破农家。
免得没睡醒听鸡叫,进院子踩到鸡屎,下雨阴天一脚稀泥,蹲那个冻屁股猫楼,天还没黑透,村里人都睡觉了,就剩狗叫,这是什么好日子啊?
在村里和谁说话,一个个还都听不懂,人家找什么农村姑娘,再殷实也不行啊。
那是要做官进城的,和官家小姑娘描眉画画的,结果整这么一出,那指定不能同意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得罪人嘛。
人家我大哥早先就说过,慕言必须进城,要是有幸娶了官家小姐。他这个爹,都不跟着进城一块过日子,绝对不给添乱。”
许老太听得也直啧啧。
确实,有些客观的恶劣环境是存在的。
所以说,她才同意孙女败家,明年要好好拾掇拾掇房子。
盖吧,愿意打开窗户躺在院子里招蚊子,她也不管。
她孙女不比白慕言心高气傲有文化啊?可女子又不能科举,咱家还不是城里人,这条件就摆在这里。不能走不能撂下的。
不如花钱吧,免得她孙女一个好好的现代孩子在乡下憋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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