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渡口,可这里却根本没有船,也没有接应的人。
宇文晟却道:“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
“曲尺,陌野跟北堂显的人已经追来了,所以——”
“别回头。”
他突然伸出一掌推着她,人朝后翻身,与马匹飞速前行相逆,然后身形缓缓落于地上。
郑曲尺瞠大眼睛,遽地扭身回头,这才看清楚宇文晟此时的模样。
他一身鲜血,如同一朵残破的花,而那血肉模糊的身体,更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真有人伤成那样,还能活吗?
而他先前……也就是靠着这样的一副破烂不堪的残躯在与他们那些人战斗吗?
郑曲尺的头发被风吹起凌乱不堪,她眼睛一片通红:“宇文晟——”
“一起走,你回来——”
宇文晟站在原地看着她,他血色眸子因她而恢复成了微光黑海,那里面流动着的山岳星河,他微微一笑道:“我答应过你,会送你回到邺国,此诺必践。”
那你呢?
你送我回去,那你自己呢?
郑曲尺趴在马背上,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被敌军掩埋,他截断了追兵,以他为界,没有一個人能够越界一步。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变得模糊、细小、最终失了身影,马从渡口的下坡一路冲刺,没有缰绳马镫,人很难保持平衡,就在快支撑不住时,水面爆破,十几个人从水中飞了出来,将她安全带离了马背。
砰——
马失控失序,就这样止不住冲进了江中,水花溅起,而此时在丰茂的芦苇荡内,亦有一支扁长小船游了过来。
水中十几人,皆身穿紧身黑衣蒙面,他们接到郑曲尺后,立即道:“夫上,上船!”
“上船?”郑曲尺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才是宇文晟安排的真正接应之人。
她看向驶来的那一艘小船,神情凝重地问道:“我上船,那宇文……将军呢,你们会派人前去支援他吗?”
这些黑衣人闻言,一时缄默沉重,其中一人道:“夫人,将军只让我们接走你,请上船吧。”
郑曲尺茫然怔忡。
她看向来的方向,一时脚步像凝滞了一样,半步都挪动不了。
以前,她总觉得在这种危机时刻,人本能就该赶紧逃跑,能跑一个是一个,像电视剧里那些哭哭啼啼非得拖延一会儿多害些人,实在是多余,反正最后都得走,为什么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走呢?
可当她处于同样的情景当中,她才终于能够体会到了,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心狠是她,心软是她,果断干脆是她,犹豫不决也是她。
哪怕明知自己做不了什么,明知道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当你还是一个人,拥有良知与道德的同时,你就很难抛下一切只顾自己一人逃命,还可以回头冷静无比地说服自己——
看啊,对方都拿命在给你拖延时间了,你要还不走,你就是一个傻子,你这是打算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吗?与其最终抱着一块儿死,还不如……
人的分裂在此挣扎,一半情感一半理智,一半冲动一半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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