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显从外头冲进殿中,摇着镇魂铃,在大殿正中踩起天罡步,边走边念着“千千荡秽,凶恶不存;万万魔王,保命护身……”
躲在角落里的沈灵犀,沉默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九老爷竟然是这一挂的。
她侧耳听了半盏茶的功夫,还真别说,不愧是神童出身,步子走的端端正正,经文唱得字正腔圆,一字不差,堪称典范。
只是……
亡魂在西侧,她和楚琰在东侧。
这位舅老爷却在中间作法,既没发现亡魂,也没发现他们两个大活人,还真是道不成,武也不精。
沈灵犀着实怀疑,他会不会是另一个“张仙长”。
不止是她,就连跟在苏显身后的老祖宗,都紧蹙着眉头,一脸嫌弃。
“丫头,你该瞧出来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吧。”
老祖宗想起这些年的心酸事,开始抹眼泪,“原本书读得好好的,先帝都要破格让他进国子监,李太傅都说他将来一定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我跟他爹高兴得不行,还说是祖坟冒青烟。”
“可谁成想,他有一日出门,也不知道在哪碰上个野道士,非说他有仙缘,骗他去修道。”
“这种说辞寻常人谁会相信,偏他这个傻子信了,我怎会任他这般胡闹,便让人将他关进柴房里。”
“可他趁着他爹病重,我腾不开手的功夫,偷溜出府去,一走就是五年,再回来就成了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成日便把‘捉鬼驱邪’挂在嘴上,打也不行,骂也不行,每次回来,就只有一件事,便是伸手要钱,说要给苏家攒功德。”
“这些年,我日日盼着他回来,可一见到他,又与他气得没话讲。”
“你说他要是真有捉鬼驱邪的能耐,能不知道我此刻就在他跟前?能看不见那群鬼?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生这么个孽障出来。一个好端端的读书苗子,就这么被个野道士给毁了!”
老祖宗越说越伤心,竟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呜呜哭出声。
她不哭还好。
这么一哭,连带着躲在角落那群冤死鬼们,似也被触动了伤心事,也呜呜哇哇的哭起来。
场面闹腾得不行。
沈灵犀只觉得离了个大谱。
可当事人苏显,对现在的场面浑然不知,还在按部就班、兢兢业业地,做着斋醮科仪。
沈灵犀自重生能见鬼以来,也不是没遇见过真能度化冤魂的得道高人。
只是这种人,凤毛麟角,大都是上了年纪的,有道心,能悟道,又有一颗慈悲持正之心,才有这等度化亡魂的能力。
当初的玄清女冠便是其一,而现如今金仙观的妙真女冠,只得其皮毛,已实属难得。
眼前这位,只有二十七八岁,年轻到连悟道都嫌早。
沈灵犀冷眼旁观,一开始她还能看懂苏显在做什么,可一段经文念完以后,他就开始朝邪性的方向去了。
他边举着剑,口中念念有词,边不断从鼓囊囊的布包里,掏出东西往脚下洒,有朱砂咒符、有一些像香灰或豆子之类的东西,还有连沈灵犀都叫不出名字的法器。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显竟用这些东西,生生在脚下摆了个八卦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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