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被他这样的目光瞧着，沈灵犀心底没来由有几分慌乱。

明明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耳廓却悄悄染上几丝热烫。

她避开楚琰的视线，侧头看向远处，竭力不去在意，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殿下把我活着视作‘幸运’……”沈灵犀笑着道：“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有负殿下期望，殿下因我伤心难过，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人皆有一死。”楚琰看着她的侧脸，“你看这斩龙坡，当年我率兵来此地时，它不过是个人迹罕至的土坡，没料到丧猛会带人设伏在此，我也没想过会差点死在此处。”

“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若不试试，你又怎知，最后是你负我，还是我负你呢？”

她话里有话。

他亦是意有所指。

沈灵犀拢着手炉的指尖，因着这话，紧得骨节都有些发白。

从小到大，沈灵犀的母后和小姑姑，都是联姻，她们只教会她，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也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无论何时处于何等处境，都不能委屈自己，亏待自己。

因为不能给予，就不该索取。

在沈灵犀视线里，那道从远处飘来的白色魂影，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沈灵犀定了定神，有意忽略她脸上的血污，指了指厢檐的转生灯，询问：“您是被这盏灯招来的？”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自然是比旁人强上不少。

她说着，眼底蓄满泪水，飘到距离车厢不远处的石碑前，哽咽地道：“就算没这风铃声，我也是要来此处看看的。”

楚琰听见这话，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却招来了这位新丧老祖宗的亡魂。

所以，强迫自己不要投入过多的感情，亦不要与他有过多牵绊。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沈灵犀清楚地知道，楚琰不是渣爹和皇叔那种男人。

原以为，这动作定会招来她的侧目。

他不甘心，又补了句，“你与慕怀安才是朋友。”

想了想，也补了句，“对慕怀安，我倒不曾想过‘辜负’和‘不辜负’。”

岂料，沈灵犀却坐直了身，目光诧异地看向前方，还不忘对他道：“有劳殿下，去一旁烤烤火，有生意上门了。”

目光落在她被冻得通红的脸颊时，还面无表情地用双手隔着锦被替她捂了捂。

“今日我听徐姑娘说，六年前徐家二叔便是殒命于此。”她轻声问：“老祖宗莫不是想念已故的徐二叔了？”

感觉到有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楚琰回身伸长手臂，从车厢里捞了一条锦被，裹在沈灵犀身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白天才在镇国公府见到的……老祖宗。

“是你？”来人看清她的面容，诧异地低呼出声。

她眨了眨眼，拢在手炉的手指，虽无意识地放松些许，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只是随便聊聊，你莫要多想。”楚琰的目光，落在她紧得发白的指尖上。

她的渣爹和她的皇叔，也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诉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今日，她听过徐梓瑶的话以后，有意来斩龙坡“招魂”，原只是想着能“瞎猫撞上死老鼠”，撞一撞运气，说不定还能撞个丧家军的鬼魂出来。

没想到，斩龙坡倒是干干净净的，连只老鼠都没有。

谁也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沈灵犀见状，心下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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