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刘美人跟随杀害春山的凶手,见那人脱掉夜行衣以后,进了内卫营。
“咱们果然没猜错,只要将计就计,对方一定会露头来查证你的生死。只是,我原以为幕后指使,藏在内卫里。却没想到……今日出手的,竟会是他。”
楚琰亦沉声道:“他方才在烛火里下了迷药,还把了我的脉息,又在绣图上撒了药粉,让那些字,在绣图上显现……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朱连喜竟会有这些本事。”
沈灵犀尚还没有完全平复,方才看见绣图上那行小字时的心情。
事关小姑姑的安危,她紧盯着楚琰的双眸,低声询问,“朱连喜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以他的身份,轻易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指使他的人,会不会就是……”
“不会。”楚琰知道她说的是谁,笃定地道:“皇叔绝不会做出这等事,否则当年皇祖父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他。皇叔虽非完人,却也不是那等嗜杀成性,枉顾人伦的畜生。”
“况且,编出诅咒这等弥天大谎,还躲在背后猎杀皇嗣之人,目的定是在江山。而这天下早已是皇叔的,他也没必要做这等事。”
听他这么说,沈灵犀心下微松。
“朱连喜也绝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他们既要把咱们引去皇陵,那索性就去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局。”她寒声道。
楚琰反握住沈灵犀的手,“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长公主有事……”
*
不出沈灵犀所料,第二日一早,宫中果然传来旨意。
皇帝亲自颁下圣旨,前往皇陵躬祭。
此番,为了能替太子殿下和十皇子祈福,皇帝特别下令,带上病重垂危的太子和十皇子。
自打上巳节后,十皇子一直在太后的寿康宫养病。
皇帝既要带十皇子和太子去陵祭,太后关心两个孙儿的安危,自然也要摆驾前往。
于是,一路上太子和十皇子,皆由太后亲派寿康宫的宫婢和太监们,辅佐太子妃沈灵犀照料。
太子和十皇子的病情,牵动着朝堂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心。
皇帝陵祭之时,还要替太子和十皇子祈福的消息,一经传出——
钦定随行的官员,以及虽不在钦定之列,却自发随行的官员和百姓,约有上千人。
陵祭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皇陵的方向开去。
有人的地方,自然便有流言蜚语。
更何况是在这个,皇帝临时起意,却又事关太子和皇子性命的行程里。
原本三日的行程,被硬生生缩短成了两日。
除了第一日晚上,按照惯例,御驾会在永泰行宫停留一夜以外,第二日便会直接赶至皇陵。
自打沈灵犀和楚琰成亲以来,东宫始终充斥着各路人的眼线。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们在东宫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谨慎。
而出了东宫以后,身边充斥的各路眼线,开始骤减。
于是,在永泰行宫歇息的当晚,夜深人静以后,他们终于得以喘息,从纯钧那里,听到了朝臣和百姓们白天私下议论的流言……
“十皇子和太子殿下相继病危,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怀疑戾帝诅咒的真伪。而且,春山生前的故交,也纷纷出来道出,亲眼见过春山手里有张绣图,与东宫重金悬赏的绣图一模一样。”
“有人已经猜测,皇上此番突然前往皇陵,八成是与诅咒有关。”
“……除了议论殿下和十皇子殿下的病情以外,还有人提及了大皇子和八皇子的死,他们都在说这诅咒厉害的很,也邪门得很,每个皇嗣的死法,都不尽相同。”
沈灵犀听到此,面上有了几丝疑惑,倒是难得开口询问,“当初大皇子和八皇子暴毙时,我也曾在民间听人说起过,都说他们是病死的。莫非这其中,还有差别不成?”
楚琰靠坐在床头,虽是满面“病容”,嗓音却低沉有力,“大皇兄是在父皇去世后第二年,在花舫买醉后,不甚落水身亡。当时正值盛夏,尸身打捞了七天七夜,打捞上来时,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皇上为了给大皇兄体面,在昭告死讯时,谎称他是病逝。”
他说着,顿了顿,“八郎确实是病逝,只是他一直都有心痹之症,大皇兄死后,温贵妃为了争宠,有意隐瞒此事,还让八郎随皇上一起去校场演兵,在烈日下骑射……结果令八郎心疾复发,一命呜呼。”
“九郎是安王,你已知道了,是被赵家所害。”
沈灵犀点了点头。
事情过去尚还不足半年,她自然记得。
她眸色微冷:“巧的是,赵家在安王去世后不久,便开始搜集绣图,明明是他们害死的安王,却对诅咒之事,深信不疑。不止他们,连皇上这种不信鬼神,厌恶巫蛊之人,也对绣图之事,十分迷信。可见,背后之人在他们面前说了不少关于绣图和诅咒之事。”
楚琰沉吟地道:“大皇兄和八郎的真正死因,皇上都下了封口令,这流言里竟能准确提及此事,便就意味着,这是那人故意放出的消息。”
沈灵犀玩味地笑了笑。
“知晓各宫秘辛,还能鼓动皇上和赵家听信那人的话,更能指使皇上身边最信任的朱连喜。此人志在‘坐拥江山’,他的身份,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楚琰眸色极沉,“这种时候,不会无缘无故放出这种消息来,看来,不仅是我们要收网,那人也打算收网了。”
“咱们等了这么久,装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那人登场了……”
*
第二日一早,太阳尚还未升起,御驾便已启程。
一路奔波赶路,当御驾赶到皇陵时,已是日暮时分。
即便因着楚琰和十皇子的病情,皇帝再着急,也不能晚上就开始仪式。
于是,皇帝稍稍歇息以后,便亲自带着人,先一步去了守陵宫。
虽是深夜,守陵宫里却是烛火通明。
在守陵宫的后妃和宫婢太监们,早早便得了消息,在各自的院落里,安静呆着。
唯有云良娣——云娅和她随身的侍婢,已经被小朱公公领着,恭顺地等候在殿中。
皇帝在上首坐下,等云娅见过礼,让朱连喜拿了那张,由沈灵犀亲自修补好的绣图给她,开门见山地问:“太子妃在你陪嫁的那张绣图上,发现了破解戾帝诅咒的法子,你本就是云国人,你来说说,这上头的法子,你可曾听过?”
云娅接过绣图,看着那上头的红字,瞳孔骤然一紧。
她轻颤着指尖,抚过那行小字,闭了闭眼,方缓缓道:“回陛下,妾身……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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