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辩经大会的地方在新修建的太学聚贤殿,聚贤殿的大小与未央宫皇帝举行朝会的大殿小不了多少,形状外廓呈正方形,内廓呈圆形,大殿高度大概有五米,分为两层,中间有一个圆形石台,大概一米多高,石台四周有石阶方便演讲者上台。
四周以石台为中心,陈列着草蒲团,在坐南朝北处,有一处突出的阁台,上面是专门为皇家或尊贵之人设立的看台,汉帝和他的家人都坐在上面,此外还有特邀嘉宾,白公白卿和其子已经贵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白骏。
聚贤阁座位有上千,此时只是坐满了一半,但这一半人几乎聚集着整个大汉最聪明的人,如果损失了,整個大汉甚至于诸夏文明都会停滞五十年之久。
叔孙通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向着四周行礼,然后朗声道:
“我之学问,皆源之《春秋》,然此《春秋》非彼《春秋》,我先给各位阐述一下儒家的传承吧!如今世上所有的各家各氏的《春秋》都是给儒家先圣孔子所著的《春秋》注释,原因是孔子所著太过深奥,非天资聪颖之人或有大儒言传身教不可入门。
其大致分为四派,有我所学之《谷梁春秋》由儒家先贤谷梁子谷梁赤,根据孔子弟子七十二贤之一的子夏教导后所注;有《白氏春秋》由儒家先贤白子白师所著;有《公羊春秋》则是由儒家先贤公羊子公羊高所著;
还有《左氏春秋》这部书有些特殊,非是儒家先贤所著,而是儒门弟子借助春秋时期的史官左丘明所著史书,总结编撰而出。这大概就是我儒家的几家传承。
而我《谷梁春秋》主张尊王,王者,民之所归往也,即天下之民心都归服于天子,天下才能大治,才能使天下之民循其礼,教之仁。
因此天子应该是世人的榜样,世人应该都遵循天子的行为为自己的准则,故而不应当限制天子的行为,因为天子是民所推选,其行为自有规律,自有道理。
其次天子也应当体恤庶民,不能轻易的发动战争,故人言,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战争一起,民赋徭役必然增多,民生必然多坚,故而天子应当重民生而轻战事。
最后我谷梁派重视宗法之情,效古而预今,只有家睦,业才能兴盛,而天子更甚,只有兄友弟恭,为天下做表率,皇室能够稳固,天下又怎么会混乱呢?
而想要家族和睦,就要修仁,即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一切皆有礼可循,一切皆有礼可依,做父亲的有做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有做儿子的样子,为君就要君王的样子,为臣就要有臣子的样子。···”
叔孙通巴拉巴拉的说了一个时辰,终于是将自己的政治理念和学派优势说完了,下面的很多人不断的拍打着蒲团旁边的木地板,大喊着:“彩!”
就连汉帝也十分高兴,虽然其中有些观点不认同,但是大多数还是深得汉帝之心,于是也不断拍打着旁边的地板,为自己的老师叫好。
第二位上场的是郑石,是研究《白氏春秋》的大儒。
上台照例向着四周行礼,然后道:“适才,叔孙先生已经将儒家的传承说的很清楚了,故而我就不再在这里过多阐述,大家都知道,我修的是《白氏春秋》,那我就讲讲《白氏春秋》。
《白氏春秋》是儒门先贤白师所著,白师是先贤白庭之子,父子二人都师从先师孔子,是我儒门中不多的父子皆师从孔子的弟子。
孔子著《春秋》之时白师子和白庭子都在,故而他们都是最接近孔子思想的人,这么说我想没人不同意吧,其次《白氏春秋》中融合了大量的真实发生的事件,这都得益于白氏百千年的藏书,这十分有利于普通人理解先师孔子的理念。
另外,因为白子父子二人身份的特殊,学习《白氏春秋》的儒门弟子可以在白国之内运用所学,而无须如同其他儒门弟子一样,四处求仕反而屡屡碰壁,结果不能积累很好的实践经验。
反观白儒弟子则不然,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白儒弟子在白国内积累了十分深厚的治政经验,因为有白氏在秦时,拼尽性命保护下来的典籍和书札,故而也有着天下最完善治政体系,不会显得稚嫩。
下面说说我《白氏春秋》的主要观点,即君要仁,民要仁,我派先贤孟子所著《孟子书》其言,民贵君其次,不管天子是否同意,这天下是有无数百姓汇聚起来的,这是事实。
故而引伸了,作为君主对下要轻徭薄赋,要解放百姓,要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如此,这个国家将无人可动摇。
其次,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们同意叔孙先生的一部分观点,我们认为家庭要和睦,这对于天下十分重要,而我们并不过分强调男主人的重要性,我们认为女主人的重要性也是一样。
这点可以从历代白国国内的现状,以及如今朝歌的繁荣可以证明,我们认为女主人在家庭中的地位与男主人一样重要,特别是一个是否优秀的女主,能够决定这个家族或家庭是否走向兴盛和衰落,古有言:日月同辉,独阳不生独阴不长。
对于诸夏与外夷的关系,我们主张内王外霸,即国君对自己国家的子民,应该实行王道,要将子民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国君对待外夷,应当实行霸道,要将他们尽力压制住,然后以教化他们,如果他们不同意教化,再给以教训,直到他们同意我们的观点。···”
郑石也说了大概一个时辰,有许多人第一次听《白氏春秋》的观点,比起谷梁学派的太柔,公羊学派的太刚,左传的太过于客观来说,白传这种刚柔并济的学说很符合一部分人的心理预设。
特别是白传中关于对待女子的态度的观点,引起了吕后的兴趣,她一直以为白传和谷梁学派一样,都是一些执政观点的区别,故而以往都是拿来当处理政务的工具书,今天一听,原来女人在天下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她一下子来了兴趣。
等到郑石下台时,吕后也十分高兴的拍打着地板,与其他人不断说着:“彩!”
引得汉帝频频侧目,不由得想,母后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喜欢《白氏春秋》啊!倒是皇后,因为接触的多,倒没有很深的感触,但也配合着敲打地板。
从拍打地板的声音和持续度来看,很明显,《白氏春秋》比起《谷梁春秋》更具有市场,叔孙通不禁有些苦笑,好在之前儒家已经说好了,先放下以往的恩怨,先让儒学挤出其他学派,在太学中占据地位之后,再论他们之间的学术争端。
第三个不再是儒家的大贤,而是纵横家的大师,他上台先说自己学派先贤苏秦和张仪二位的战绩,然后陈述外交在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重要性,最后说出了自己认为大汉对待匈奴的态度,以及对待其他外夷的态度与手段。
汉帝也是十分认可他们对于匈奴和周围外夷的手段,当场任命这位纵横家大师为典属国下属的典丞,秩一千五百石。
其他有心想要出仕的人一看眼睛都红了,于是之后的宣讲就更加的激烈,有才从工地赶来,脚上和身上泥迹未干的墨家大师,
有举止一板一眼的法家刑律大贤,有一身煞气,才从边疆赶回来的兵家大家,也有走路悠哉不急不躁的道家高人。
有拍打叫彩者,有后靠吹嘘者,有朝台上扔鞋子的,也有演讲演讲着,就与台下面红耳赤争执的。
有台上在讲,台下已经打起来的,不过好在有汉帝在场,叫来了亲卫军把他们分开,可是还是有被打进太医院的,
汉帝也是见识了,这群平时的好好先生,在对待异端和异说时,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有多么大,好在进来的人都被没收了佩剑,不然还不知几人入院,几人入土。
这场历史上最宏大的学术辩论持续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汉帝将所有的政事都交给了左右丞相和太后处理,自己就带着皇后坐镇聚贤阁,防止出现意外。
而白公早在第七天就支持不住了,早早的就向汉帝请求归国,汉帝见白卿实在疲惫便允许了。
三月五日
于是这场体力与智力的比拼,在今日正式宣布结束,前半个月,主要是上了年纪的学术大佬之间的比拼,后面大佬们体力跟不上来了,只好回舍室休息,让麾下弟子代替出战,于是后半场的战斗极为激烈。
不同于前半场大佬们或是因为体力,或是因为修养,或是因为性格的原因,辩论都在限定的范围内,刀光剑影都在话里话外,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而后半场,这些大佬们年轻的后生弟子上场后,便展示出了他们身为年轻人的一面,
除了日常嘴炮以外,还有人不知羞耻,见对面的人与自己年纪相差大,便利用自己年纪轻,一直用言语刺激对手,自己也一直不同意结束,
裁判只好让他们去一边辩论,派了个年轻的裁判陪他们熬,让接下来的一场继续上场,
最后这个不讲武德的年轻人,成功利用自己年轻能熬夜的优势,在第五日,换了十几个裁判后,
将对面一个五十出头,比自己大三十岁的,大器晚成的大派优秀弟子,熬进了太医院,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正因为这个人,随后的学派基本上三十岁以上的人很少上场,四十岁以上的几乎没有。
到了时间,汉帝让这些学者下去休息,并说十日后,将展示最后的结果以及博士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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