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自从护卫把这行商领队的位置坐稳后,就把这穷书生招了过来,给他了一份差事,负责统计行商的报价。
确保不会有人恶意哄抬或打低价格。
此刻。
护卫望着进来的书生,一边接过他手里递来的细账,一边不经意间就用上了平日来吩咐的语气道:“前几日回府时,我听管家说,书院里新来了一位先生,好像是旬城人士,也是最后进过殿试的大先生。”
他说着,打开桌子下的大抽屉。
里面都是城里各位行商送来的礼品。
他扒拉了几下,选出了一件看似不那么俗气的青色玉砚台,向着书生问道:“若是给那位先生送礼,你瞧这物件如何?”
“玉台?”书生小心的接过,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才望向了曾经的好友,如今的主家。
此刻,这位好友身上的掌柜气质是越来越重。
兴许是又得刘大人器重,手中的权利也是越来越大,让城里不少大掌柜都对护卫巴结。
不由得让书生不敢像以往那么随意,而是小心翼翼道:“掌柜,嗯..我听说新来的先生姓郑,郑先生爱收藏字画,所以这玉台是不是?”
“字画?”护卫思索几息,想到家里也没什么好字画以后,就从另一边抽屉里拿出了官家的二百两银票,
“去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名画。如果有,但钱不够,你就先交个定钱,再回店里取银子。”
相较于以前跟着书生去买书,一文钱都要计较半天。
如今护卫拿出二百两官票,是不皱一下眉头。
书生双手接过银票,却是没有大手大脚的想法。
想的依旧是能省则省,以最少的价钱,买来最称心的物件。
而也在书生开始筹备字画一事时。
在周县外的官道上。
受梁城所有大商敬重的金曹刘大人,此刻正带着两名文吏,两名护卫,和以往一般,正向着宁郃的茶摊行去。
等来到茶摊外。
早早下马,进摊倒上茶水,坐着小品一会。
茶落,留下茶钱,向着宁郃一抱拳,他就离开了摊子。
他从年初到如今十一月中旬,近一年里来了三次,每次都是这般。
不问不想,只品茶,只享受这片刻的清净。
正在补书的宁郃看到他离开,则是把目光看向了二十里外的一处官道。
那位话多的王捕快也正在向自己摊子行来。
而年初自己看过王捕快的气运,得知他有一份善缘。
这善缘,如今已经花开结果,成了一个小小的升迁官运。
这运,是应在今日了,就看他如何把握了。
且随着时间过去。
在五里外。
刘大人品完茶后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难得和谦逊的良文吏闲聊起来。
聊的有外县的事,也有城里的事。
比如谁家娶亲,谁家有女子未配婚,继而想给良文吏撮合一下。
良文吏还无家室。
良文吏看到大人关系他的私事,是尴尬之中多有感动。
但又隐隐的拒绝,想要一心为官务。
这般走着、聊着。
前方倒是策马行来一位捕快打扮的壮汉。
等距离近了。
刘大人倒是对王捕快有些印象,略一琢磨,好像是去年遇见的那名捕快。
他记得那日正逢先生茶摊再次重开,心情大好,特意还让一名护卫早些休了年假,和王捕快同行。
此刻这位护卫,也在此次行程之中。
同时,王捕快看到刘大人的样貌,却是记忆深刻的想要翻身下马行礼。
去年是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但这次是知道了,他要是再不行礼,那就是不敬了。
刘大人看到王捕快要行礼,倒是摆摆手道:“在外就不必这般了。”
他说着,兴许是心思清净,话语也轻松些,不复往日的威严,“我如今是以游商身份在外闲逛,穿的也不是官服。
差使则是一身官服向我行礼。
倘若外人看到了,不加以解释的话,难免误会。”
“大人洞察万千,考虑周到!”良文吏先追捧一句,然后眼神示意王捕快莫要行礼。
王捕快只能作罢的在马背上拱拱手。
“我记得你是周县捕快。”刘大人稍微压压手,让他不用多礼,“今年周县里的一位掌柜,可是在梁城里大展风头,归整了附近几县的行商,账目打理妥当,是位有才之士。
张家的那位员外也是大善人,听说今年一年都少有回家,皆在各县施粥。
我看..周县出能人啊!”
“是是是..”良文吏在一旁附和。
另外的三名随从也是相继抱拳称是。
王捕快有些不懂大人这话什么意思,但也跟着抱拳。
而刘大人一语话落,也看向不明所以的王捕快道:“这位差使有没有念想来我金曹府为职?”
“金曹府?”王捕快下意识回道:“大人,卑职只会捉拿犯人,对这金曹一事不懂。”
“哦。”刘大人点点头,不再言语,直接带轻微摇头的良文吏离去。
王捕快看到刘大人忽然离开,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大人?
而落后的一位护卫,是王捕快的好友。
他本也想离去,但看着王捕快发呆的样子,还是心里一横,故意落后几步,向着王捕快道:“王兄糊涂啊!”
“糊涂?”王捕快迷茫的看着好友。
“嗨!”好友看王捕快不解的样子,是越发怒道:“大人明显是要提你的职!若是你当时同意,这里又离周县近。
说不得今日就去周县衙门里提你了!”
“这般..”王捕头忽然明悟,却又担忧的说道:“但我不懂金曹的事,所以..我还是想接着行捕快一职。”
“糊涂!糊涂!”好友骂道:“你就不能先跟着大人,然后再找个机会,让大人把你安排进城里的衙门?”
“诶?”王捕快忽然一愣,“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升迁的机会没了!”好友摇头叹气,只剩抱了抱拳,就跟上走远的刘大人了。
王捕快望着离去的众人,也是捶胸顿足,知道自己错失了良机。
就这般闷闷不乐的策马走了一路,来到了茶摊上。
宁郃看到这位熟客行来,当见他不高兴不说话的样子,略微一观,倒发现他身上的小官运已经散了。
再想到刚才离去的刘大人。
哪怕没曾观看,宁郃也知道他是错失了升迁的机会。
只是还没等宁郃给这位老熟客特意备上一碗静心茶。
王捕快倒是轻轻一拍手,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
他觉得每日转押犯人,路上接接茶的日子倒也不错,好过每日在大城里巡逻。
听说城里的捕快,都是管城里事,很少出行的。
王捕快这般想着,之前的懊悔劲也逐渐消散,不久就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
再想起之前刘大人邀请的事。
他还多了一种豁达,一边拿起茶壶往水囊里灌茶水,一边如往常般向着宁郃闲聊道:“店家,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故事,想听听店家如何选的。”
“故事?”宁郃虚手摊开,“王差使请言。”
“是这般。”王捕快回想着自己的遭遇,继而现编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小县里的捕快。
他每日都可以来回各县跑着,边押送犯人,边瞧瞧沿路的风景,也能见一些趣事,结交一些江湖高手。
月钱虽然不多,但也够吃喝之用。
路上无拘无束,也是潇洒。”
王捕快说着,灌满了水囊,留下了茶钱后,向摊外走去,
“而有一日。
他遇见了一位贵人,一位大富商。
富商也不知怎么着,就欣赏这位捕快,想请这位捕快去府里当差。
月俸会高一些,但整日都要在城里闷着。”
他说到这里,一边上马,一边看向摊内倾听的宁郃,“倘若店家是这名捕快,店家会选哪个?”
“他选了哪个?”宁郃笑望着王捕快。
王捕快大笑着策马离去,
“故事里的那名捕快,当然是选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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