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荒郊野外不一定查到你我,但若是真查到了,那时后悔已晚。
所以在我想来,阴谋不如阳谋。”
太子师说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信,“当我听闻刘沣任令之后,已经派人去彻查了一番。
其中,同他一城出来的户部良文使,我前几日就曾找到过他,拿出他的一些贪污罪证,准备先从他口中撬出刘沣的事。
而七城巡抚那里,我也言告了几声,他也没有管这良文使。
这巡抚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哲保身。
也难怪出行还要带一众江湖高手,此人倒是胆小如往。
不过,这良文使这人倒是聪慧,我还未多言几句,他就明白了我此行的意图,投靠了我等。
也经他举证,我发现那刘沣的行商会是有不少问题,城内各家店面,亦是有问题。
完全是他一人言语出资证,其下金曹与主簿府吏只是代笔。
这般目无王法之人,一语成法之人,届时等他来至城内,完全可以让刑部先行扣押,好好的审上一审,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罪证。
至于会不会牵连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尽管放心。
因为此事是户部与吏部共同商定,又有那么多位老大人为这刘沣说话。
最多是法不责众,亦是众位大人一时不慎、慧眼蒙尘,也怪那刘沣太善于伪装,更是历城那位老侍郎上了年纪,老眼昏花,识人不明。”
“经大人一说,此人确实有不小的问题..”两位大人听到,亦是深有同感的点头。
因为要是收点小钱办事,也就算了。
但是换一种说法,同样的办事,成了‘目无王法’,那这事就大了。
可是两位大人想来想去,也觉得这阳谋有点太过了。
因为真要按这样细查的话,那全朝上下没问题的太少了。
起码他们三个皆有问题。
所以此刻只能说,这刘沣运气背。
正好撞在了混迹几十年朝野的太子师的手上。
再加上太子师人脉又广,届时再联名向圣上检举,那这事不可能不查。
不查,就是默许可以目无王法。
且又在两人想来,虽然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大事,查完也可能是功大于过,所以刘沣才简约了章法。
但朝廷位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能赶跑一个算一个。
就算是吓不走,但只要被查时官职停住,那朝廷也不会单纯等着一人,反而会让太子师的儿子先替上,那这样就圆满了。
一切兵不血刃,且有理有据,更不用冒险刺杀抛尸,只是单纯的发现有人检举作证,证据又全,然后例行查办。
当然,要是真查出来什么,能一下斩了,以绝后患,那就更好了。
两人这般思索着,觉得这事太子师既然全揽了,那自然是不再管了。
要是能再不关他们的事,这就更好了。
所以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今晚没来过。
太子师是谁?
他们只在朝上见过,私下里根本不认识。
而也在两人喝完这杯,就和这位陌生老头道别的时候。
高空中。
宁郃于云鹤等人,亦是一边品茶,一边望着这屋里发生的一景。
稍后还看到那位高手跑出了院子,又策马出了城,应该是去打探刘大人的踪迹去了,看看刘大人行到了哪里。
众人看到这一幕,对于这般凡尘谋略,也没什么看法。
一切都当看人间皮影戏。
但之后。
在云上又等一月,等着即将开场时。
这日上午。
西周却忽然说道:“既然宁道友念想这位刘大人,这位刘大人又与宁道友相识。那他肯定是有大缘法加身,可以轻易破解此劫。”
“我已收回破劫之法。”宁郃摇摇头道:“虽然我之前落下的缘法,依旧会影响这位大人的命数,但却不会落下定数。
此番前来,便是观一观这位大人今后的变数。”
“无道友干涉..”玄门主品了一口茶,“那这变数就多了。”
“是极。”云鹤点头,“否则在宁道友的影响之下,世间万千缘法也会隐约依照宁道友的意念而行。
那此人最终只有一个定数。
那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然也。”众仙点头。
随后又望向万丈下的大地,静观便是。
这般也待第三日下午。
仙历、八年,初春。
吴城外。
那位江湖高手从外面匆匆回来,回到了太子师府中,向着太子师禀告。
经过他一月探查,发现了刘大人的踪迹,也见到了刘大人一行人,也预计刘大人两日后回到吴城。
于是也在今日。
太子师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在此刻才告诉了早已通过气的一位刑部侍郎,让他拿着刘大人的罪证,送往了刑部尚书那里。
等做完这一切。
太子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拖出更多的时间。
否则,要是早些通知刚正不阿的刑部尚书,那这事就会早些立案侦查。
这一早,说不定刘大人还没关几天,这就查的水落石出了。
同样这一早,就拖不出更多的时间,让他为自己的儿子活动。
而随着时间过去。
当日刑部检查之后,这罪就定下来了,且关系到一位正三品大员,此事也上交吴帝。
并且还有良文吏这位大义灭亲的人作证。
只是吴帝却没有轻易相信他们的话语,而是点派一位钦差、七城巡抚,以及刑部几位官员,让他等共同去往梁城彻查。
至于刘沣,吴帝在不清楚之前,也不敢轻易用。
继而吴帝又传令下去,等刘沣到吴城后,先暂去官职,看押起来,但莫要用刑。
于是。
又隔三日。
在刘大人带着十二名侍卫,正排着进城队,排到自己等人的时候。
门前的将士先是看了看刘大人,然后又对照了手里的一幅绘图。
当发现刘大人和图上相近,且还有十二名侍卫。
他和旁边的众将士一打眼色,就在附近百姓与行商的惊奇中,把刘大人一行人给请走了。
之后关押的地方。
是刑部于城外的一座青石大牢。
这里关的全是与刘大人一样的人,全是朝中大臣。
但好在刘大人的十二名侍卫,本身就是吴城的传令使,倒是没被关着,而是回去传令司复命去了。
只是刘大人却被几位将士与刑部差使,带到了这座方圆千丈的青石大牢前。
刘大人望着这大牢,亦是双腿发软,被人架着才堪堪站好。
但当稍后听自身的罪令,数十条关于行商会与资证罪状,以及‘目无王法’四字,他却是脑海里一片茫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之后,刘大人稍微反应过来一些,就仰头喊道:“巡查使已经查证过!我根本未有这般!最多..最多..”
他说着,忽然愣住,觉得自己好像百口莫辩。
因为无论怎么说,他确实是如此行事了。
且看他们如今这般扣押自己,也没有丝毫功补过的意思。
“是圣上下令,你敢不尊圣令?”认识太子师的刑部侍郎收起罪状,看向愣住的刘大人,“刘大人,请吧?莫要抗旨,再罪加一等。
至于你是否有冤屈,我等会奉公查明。”
话落,侍郎看向了大牢外的几名狱使。
并且他言语内也没有说明‘已经有巡抚去查功过之事’。
他就是想看看这几月关押,能不能将这刘沣弄废。
同样,几位狱使看到侍郎大人望来,亦是小跑来至此处,又将愣住的刘大人给架了进去,并换上了囚服。
之后,刘大人就这样愣愣的被几位狱使拖着,拖进了这屋顶也有青石的昏暗牢中。
再听着两边牢房内的哀嚎、喊冤,他被单独关在了大牢的最里头。
四周牢房内也无人,静悄悄的。
期间也没有什么严刑拷打,也没有审问,因为证据都在。
狱使关上房门,就没有管这位发呆的大人了。
这般缓了好一会。
刘大人才慢慢回神。
一时间他望着这狭小牢房内的石床草垫,还有远处的一点点风口,心中却是异常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老师的劝告,为什么不听知府大人的劝告?
甚至他如今想求助自己义父所言的户部与吏部侍郎,也没有办法将这消息透漏出去。
待自己如弟子的知府大人,更是远隔数千里。
也兴许..良文吏知晓自己被关后会救自己?
刘大人这般想着,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
只是随着一天天过去。
三日、五日,十日。
每日只有狱使来为他送饭,却没有任何消息时。
刘大人彻底绝望了。
并且刘大人也有些猜测,知道自己此次一劫,应该是和良文吏脱不开关系!
也只有他,才会知道自己这么多事!
但之前,刘大人会想到良文吏自私,但真没想过良文吏会背信弃义!
他之前都一直以为今日之事,是巡查司与刑部查出来的。
可是绝不会查的这么仔细,甚至有些收礼与办资证的时间他都忘了,但宣读的罪证中却有记载。
这分明就是良文吏!偷偷记下了这些事情!
就在这样的怨恨中,等这日晚上,狱使再次送饭的时候。
刘大人便言道:“前任梁城金曹令,今时户部良文使!他同样与我一般,皆对行商会与资证一事..”
“别瞎忙活了。”狱使好笑的摇摇头,为刘大人递过去一碗米饭、一盘青菜,“我听一位大人说起过你的事,你这人就是顺风水顺惯了,被几位贵人抬上来的。
就像是如今,你说这位良大人和你一样,那为啥我没在这里见到他?
那这位大人肯定也和你曾经一样,有贵人护着,所以就别忙活了。”
他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这理儿,我一个小吏都比你清楚,你还什么大人?大人就这才识?难怪没贵人相助以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话落,狱使也不和刘大人再言,就背着双手摇摇晃晃的走了,也不怕言语中得罪。
因为此人可是好几位刑部大人一起送来的,且一位侍郎还眼神暗示自己,不需要对此人特别照顾。
那这八成是要砍头,两成是要流放。
所以得罪就得罪了。
同样,也正是狱使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亦是让刘大人心里忐忑不安。
毕竟他哪怕如今被关着,那将来若是无事,再等查清以后,亦是可以出去恢复官职。
可如今一个小吏都敢如此,那肯定是有人示意吩咐!
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他觉得定然是有朝廷大员想要置他于死地!
尤其自己义父所认识的那两位侍郎也不敢应声,甚至这几日过去,他们也不敢来看望自己,或是小小的捎个口信。
那这绝对是远超尚书的官职!
刘大人一时想到这里,就感觉眼前一阵黑,觉得自己可能躲不过这个劫了。
而也在刘大人的焦躁等待中,不知明日是生是死的压抑中,每日前来的人,也只有这位送饭的狱使。
刘大人每次抱有一丝丝期待的询问案情。
狱使皆是冷笑一声不答。
每当刘大人看到这些,在不知道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就会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尤其这里太静了,四周都无人。
这般烦躁与寂静的压抑之下,他每日夜不能寐,有时又白日惊醒,不知不觉就睡的昼夜颠倒,过得不知何时何日。
可当这般憔悴的过了两月,他又想到自己可能会出去,还可能接着当官,继而强迫自己尽量夜晚入睡,尽量把身子养回来。
不然这般下去,不需他人,他自己就会把自己逼疯,逼死。
就这样日复一日,刘大人强忍着白日不睡,又来回走动的活动下,身体也渐渐好了些。
只是时间一长。
他虽然也不再乱想了,但却习惯的静静坐着发呆,望着石窗外映来的阳光。
这般又过了一月。
直到刘大人被关押的四月后。
去往梁城的巡抚与刑部几位官员回来,向朝廷禀报,刘大人功大于过,可免。
可是户部的位置,已经被太子师的独子于一月前所占。
于是朝廷再次下令,今日释放刘沣,让其在京待守,等养好身体后,再上朝述职,入户部,填补文吏空缺。
官职依旧是正三品,也享受正三品俸禄。
等令下来。
一位公公就带着两位小太监,策马赶往了青石大牢。
又在经常给刘大人送饭的狱使赔笑下。
公公带人走到狱中的尽头,看到了正坐在地上发呆的刘大人。
刘大人就呆呆的望着地面上照射的阳光,好似没有听到四周来人。
见到这一幕。
公公心里暗暗摇头,也就没让这可怜人下跪接旨,便拿出了圣令,宣读了皇恩浩荡。
刘大人听闻,倒是回过神来,转身跪下接旨。
再听到自己恢复官职,留京户部。
刘大人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等公公宣读完后,平静的回了一句“接旨。”
“大人,那杂家就先行离开。”公公看了看这位刘大人落魄的样子,一身囚服没金银的样子,把圣旨一交,就转身离去。
这样的正三品,还不值得他彭公公巴结。
哗啦—
狱使看到公公离开,却是慌忙的把牢门打开。
同样,此刻的狱使也不复之前的冷言冷语,反而是满脸笑容的取来衣物,让这位刘大人换上。
等换好。
狱使又点头哈腰道:“大人您多多见谅,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我知晓,各司其职。”刘大人摇摇头,向着前方牢狱外走去。
就这样,慢慢的走出待了四个月的昏暗牢房。
当走到牢外后。
刘大人用手遮着,看了看夏至有些刺眼的晨光。
进来时,还是初春,阳光还没有这般刺眼。
再得重见天日。
刘大人沉默的整了整身上衣物,把细小的皱褶抚平。
之后,他看了看吴城的方向,回忆起自己一生的经历,回想这狱使的话语,也知晓了自己确实是顺风顺水惯了,更知道了这朝堂确实不是他能来的地方。
这位狱使,说的不错。
至于沉冤得雪?留京待命?等官位空缺?正三品?
刘大人心里摇了摇头,算了。
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让他彻底看透了自己之前所努力的半辈子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如今倒是怀念梁城,想见几位好友,更想念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也好奇当日的自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跑这么远?
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生活?
为什么要舍弃这些关心自己的人?
刘大人叹息一声,看向了时刻跟着自己的狱使,“这位大人,能否借一匹马?”
“大人您说笑了..”狱使先是慌忙抱拳,又立马跑到旁边的马厮。
他左右打量了一番,挑出了一匹上好的马,又来至大人身前,将缰绳递给大人。
同时他瞭望吴朝的方向,准备目送这位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回朝上任!
但谁知刘大人上马之后,却一抖缰绳,向着西南边的官道行去。
狱使见了,顿时高呼一声道:“大人,您走错道了!吴城在东边!”
“没错!”刘大人感受着身旁刮过的夏风,却入狱以来第一次大笑道:“我如今走的就是回家的道。
也劳烦差使回去和刑部大人说一声,这朝官、梁官,我刘沣皆辞了。
这述职令,我不接了。”
言落。
刘大人毫无留恋的策马向着南境方向行去。
圣旨在他换衣服时,也被他遗留在了那牢房里。
也在这一刻,他哪怕是没有喝那位茶摊先生的茶,也感觉心里无比放松,像是卸下了一辈子的重担。
因为曾经的自己,已经被他留在了那牢房里,也得到了一直想要的述职令。
而今日的自己,如今只想回到梁城、历城,看看在乎自己的人与自己所在乎的人。
又在高天之上。
宁郃与云鹤等人望着刘大人远去的背影,亦是相视一笑。
他们也知此般变数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却是刘大人心中此刻所想要的。
刘大人倒是给他们这些仙者讲了一术,‘意随本心。’
又在宁郃等人旁边。
已是金丹的梁河神亦在这里。
梁河神也是看到梁城前两月内有巡抚查案,继而得知刘大人出事,就特意把雨历交于水族各将,他则是前往了这吴城。
如若刘大人真要面临死刑,他会现身解救。
宁郃等人也不会阻止,因为这本就是刘大人的缘法。
也是相较于良文吏的贵人,是吴城的巡抚大人。
刘大人也有贵人,是梁城的梁河神。
又眼见无事。
梁河神也拜别众仙,回往梁城继续任河神之职。
宁郃与云鹤等人当看到刘大人远去后,也结伴去往了南州云游。
这般耗时月余。
众人终于在南州的最南边这里,找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山林。
又在山林中心的空地处,众人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小瀑布,下面是一方不算很大水潭。
这水潭连着地下河,水中还有不少鱼儿。
附近林中的小动物也喜欢在这里喝水。
众人见到这一幕,就在水潭的不远处搭一个院落,几间草房,院里种几颗果树。
随后,玄门主负责众人伙食,还有照料果树。
宁郃也拿出了一些香料的种子,负责作料和平日温茶。
棋道人和西周、云鹤,三人平日打猎、修缮房屋,闲时就聚堆下棋。
后来,西周觉得下棋太累了,也不下棋了,就改为了与苍山一起,去林中捡柴火。
众人索性也与刘大人一般,来了一个不问世事,意随本心。
闲来,就游山、钓鱼、品茶下棋论道。
忙时就修缮房屋、照料树木花草。
这般不知不觉。
已是十年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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