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拧月回到桑宅,和弟弟一道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奶娘垂着眼泪将手中的书信递到他们手上,仓皇无助的念叨着,“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才好?你们王叔一贯都是老好人的性格,他不可能会得罪人的,竟然会有人冲他下死手,这人到底图什么啊。”
之前奶娘就告诉过桑拧月姐弟,说是王叔过年前会回来一趟。
王叔替桑家寻找落水失踪的大公子,可茫茫人海,要去寻找一个人何其困难。
因为要寻找失踪的桑拂月,王叔和奶娘夫妻分离十多年。好不容易今年终于找出了些蛛丝马迹,王叔准备一鼓作气把人找出来,可找人又不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哪里是说找出来就能把人找出来的?
不过既然确定人该在闵州,那之后慢慢找就是了。是以桑拧月和弟弟就专门去信,让王叔今年回京过年。
可年前一直没收到王叔的来信,他们还以为是今年雪灾太大,王叔给耽搁在半路上回不来了。
为此奶娘没少念叨他,说王叔人老了,却愈发不靠谱了。即便回不来也该托人送封信过来,不然一大家子人因为担忧他的安危时时刻刻胆战心惊,这不折磨人么?
好在如今王叔的信件终于送过来了,可信中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叔说,他年前走夜路回租住的宅子,却被人套麻袋捅了几刀。若不是他装死逃过一劫,怕是如今命都没了。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也被砍了五、六刀。两刀捅到肚子上,一刀正中心脏。这么重的伤,换做一般人早死了。可王叔心脏长偏了,且他随身带着保命的药,附近的人听到他的呼救声又赶紧将他送到药铺,接诊的还是颇负盛名的老大夫,正是因为这种种侥幸,他好险活了过来。
但即便侥幸活命,王叔如今也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这封书信还是拖过路的一个客人帮忙代笔的。
王叔信中没有写别的什么,只三言两语交代,寻找大公子的事儿怕是要拖一拖,他这身伤不知何时才能好,有负姑娘和公子所托,他心中万分愧疚,请姑娘和公子千万耐心些,等他身上伤好起来,他必定赶紧寻找大公子,他已经有头绪了。
若没有王叔受伤一事,桑拂月的踪迹肯定备受大家关注。但有王叔受伤在前,他还性命垂危,那桑拂月的行踪就完全可以搁置在旁边稍后再提。
桑拧月和清儿忧心不已,两人对王叔的感情都很深厚。清儿虽没见过王叔,但王叔每次来信,随信而来的都有特意给他准备的东西。小时候是玩具,长大了是书籍。因而他虽然和王叔只见了寥寥几次,但两人的感情也很深厚。
如今听说王叔平白无故遭了难,姐弟俩急的不得了。
清儿一个劲儿念叨,“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恶毒?王叔最是善良寡言不过,他会得罪什么人?这人可真坏,他怎么能对王叔动刀子呢?王叔年纪都好大了,这是纯心想要王叔的命啊!”
桑拧月却道:“如今去追究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关键还是王叔身边没个照应的人,他又是个大男人凡事不太讲究,怕是这致命伤不会好太快。”
这么说着,桑拧月就看向奶娘,“要我说,您先去闵州好不好?王叔身边没人照顾,您过去照顾王叔我们也放心。”
奶娘条件反射想拒绝,她若是一走,姑娘和公子身边就没忍照看了。两人年纪还太小,顶门立户过日子身边没个老人指点可不成。
可话还没出口,奶娘又立即想到,年前桑家的老人过来了好几个。不说别人,就说哑叔,他当年可是跟着老爷管书肆的,来往接触的人全都是权贵和读书人。哑叔即便身有哑疾,可他见识并不短,有他在旁边看护者,姑娘和公子的事情根本不用她操心。
奶娘又想到王叔,王叔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会说话,被人指责了也只会嘿嘿傻笑。他孤身在外她本就担心他脾气好被人欺负,如今他还不明不白的被人捅了刀,这若是有心人知道他没死,再找过去怎么办?
奶娘想到这里,便愈发焦心了。
又有桑拧月在旁边劝说着,“您过去看看吧,权当是为了安我和清儿的心。王叔是为了替我们寻找兄长才去的闵州,您替我和清儿去照顾王叔,我们心中多少能宽慰些。”
“那我过去一趟?”奶娘有些心动。
“去吧。也别迟疑了,趁现在天色还早,您赶紧收拾收拾,我立马让哑叔套车送您坐船去闵州。您早去一会儿,王叔就少受些罪。您也不愿意王叔孤零零的躺着,连口饭都吃不上对不对?”
奶娘闻言再不迟疑,赶紧回屋简单收拾出个包袱。就这片刻工夫,素锦从街上买了干粮来,素心也盯着厨上烙了好几张大饼。
哑叔亲自送奶娘去坐船,好在去的及时,倒是赶上了今天去闵州的最后一趟船。
送走奶娘,桑拧月和弟弟一道坐在花厅里,盯着王叔的信件看。
清儿还是很愤怒,“王叔一直都是个老好人,他能得罪谁,到底是谁非要让他死?”
“问题就出在这里。”桑拧月露出个深思的表情,“连你都知道,王叔是个不会惹事的人,他更不会得罪人。王叔在外又一直做穷苦打扮,怕是连个抢劫他的人都没有。这种境况下,又有谁会对王叔动杀心,非取他性命不可?”
“会是谁呢?”清儿也很好奇。
可这个问题桑拧月也不清楚,她更不会想到,王叔受伤当真会和她扯上关系。
如今她还在琢磨,是不是王叔无意中得罪了谁而不自知?亦或是单纯就是某些人心性扭曲,不敢对别人动手,就捅老实巴交的王叔几刀,以宣泄生活负累过重带来的怨愤?
无论怎么琢磨,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姐弟俩没办法,只能叹口气,寄望于奶娘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好找出那个作恶的凶手,为王叔报仇。
天晚了,晚膳准备好了。
姐弟俩想着王叔性命垂危,都有些食不下咽。再想想王叔说大哥的行踪许是能确定了,两人就更加焦灼,恨不能亲自跑到闵州去,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把大哥找出来。
但这只时做梦罢了,现实就是,他们去不了闵州,他们得继续安分的过他们的日子,以免远行的奶娘为他们忧心。
晚上躺在床上,桑拧月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到王叔,又想到大哥。
大哥失踪前还未加冠,如今却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她不知道大哥这些年过的是好是坏,可若是他活着,却不找回家,若不是失忆了,就是遭遇了某种说不出的坎坷,不愿意再回家了。
无论是其中哪一种,桑拧月想想就心痛,躺在床上忍不住叹气,心里翻涌的厉害。
也就是她翻身叹气时,屋内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表妹为何事烦扰?”
桑拧月立马坐起身,往窗口处看去。果不其然,她再次在窗前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只是今晚没月亮,外边黑沉沉的,连带着屋内都伸手不见五指。她能看见那个黑影都是拜她视力好所赐,可沈候如今什么模样,她委实看不清。
许是白天在侯府见过他,对于他晚上会过来,桑拧月多少是有些数的。如今第二只靴子落地,她心定了,可这也并不妨碍她瞬间提起了心,一脸防备的警告沈廷钧,“侯爷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要喊人了。”
都怪她刚才想事情出了神,竟没注意到沈廷钧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过说来也可笑,堂堂武安侯,大权在握的正三品大理寺卿,竟然深夜私闯女子香闺,还不敢走门,每次只能跳窗户进来。
下次她得汲取教训,睡前把窗户锁严实才是。
桑拧月心中闪过懊恼,闪过啼笑皆非,这些情绪太活泼,以至于她在听到沈廷钧声音时,所产生的警惕和惶惑都被淡化了。
但下一瞬间,桑拧月那种警惕心便再次拔高,因为她听到沈廷钧漫不经心的说,“表妹想喊人来,喊就是。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没什么见不得人,那是我见不得人了?
桑拧月第一次认识到,光风霁月的沈候竟然还可以这么无耻!
不,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上一次说,“我若不无耻,便不会动你”。那次沈候就挺无耻的,毕竟他趁人之危了,可看他的态度,他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姑且说是以为荣吧,由此就可窥见,沈候当真厚颜无耻。
而此时他还敢让人进来,他不怕丢脸么?还是他就笃定了她是唬他的,她并不敢喊人来?
不管其中哪一种猜测为真,都挺让桑拧月郁闷的。因为这都证明了,她确实拿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没办法,她不郁闷都不行。
桑拧月气的扯住枕头,抱在怀里发泄的揉了一通。
沈廷钧却在这时走进了拔步床。
桑拧月如临大敌,往后退了又退,甚至手脚并用,想藏到角落去。
可她才刚有了动作,沈廷钧已经坐了过来,桑拧月急切之下,一把将手中的枕头丢过去,“你不要过来。”
话落音,枕头被打开了,她也被一把强有力的手掌拉到怀里。沈廷钧禁锢着她纤细的腰身,漫不经心的问她,“你躲什么?”
桑拧月轻“呵”一声,“侯爷夜闯我的闺房,还问我怕什么?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
“不觉得。”
“我与你无亲无故……”
“你难道不是我表妹?”
我是你哪门子表妹?
桑拧月气的抓住他手掌,圆圆的指甲掐着他手面的皮肤上,恼怒的口不择言,“即便我是你表妹,也是我甚干系的那种表妹,不是,不是可以……”上床的那种表妹。
可她的话还未吐出口,便被沈廷钧先一步截住了。
漆黑夜色中,即便距离如此之近,桑拧月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扑洒到自己面颊上的热气,带着淡淡的松柏气息,还有些微醺的酒味,让人迷醉。
沈廷钧说,“是你先招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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