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时间似乎过的特别慢,但这种等待却让人再没有了之前的焦灼难耐。因为知道答案是确定的,更是唯一的,桑拧月心中只余下对于相认的渴盼,其余的急切俱都消失不见。
她的心缓缓静了下来,也是因为心静了,她也有闲暇去做其余事情了。
她会让人去街面上,去探听此次倭寇进犯的具体事宜,以及诸位将军们抗倭的具体进展状况。
但许是上次被惊吓后,多少还是留下了后遗症,桑拧月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也不会让素问几个丫鬟出去,她只派遣府里的仆人过去。
从倭寇手里死里逃生后,桑拧月虽然受到的惊吓最大,但她身上的伤口反倒是最小的。素锦也如此,她只是腿脚被竹篾划破了,虽然流下不少血,但修养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受伤最严重的其实是素问和素英。两个丫鬟身上都有着深浅不一的刀伤、戳伤,不修养个三五个月,根本好不利索。这是因为倭寇用的兵刃特殊,他们的刺刀弄出的伤口通常都好的不快,加上如今天正是酷暑,整天包着纱布伤口有腐烂的危险。是以,伤口被缝过上过药后,只要不再流血就不包纱布。这自然是有利于伤口恢复,但人的行动却被限制住了。不然行动的太多,包扎好的伤口又要崩开。
素问和素英被桑拧月强压着在房间内休息。
这次灾难让桑拧月与万千人中找见了自己的亲兄长,是以经历这一遭生死坎坷她并不以为意。可却险些害的几个丫鬟丢了性命,对此桑拧月心中却愧疚万分。
因而,一边压着几个丫鬟在房间内养伤,桑拧月也把那些稍有些风险的事情,全都交给仆人做。
好在这些仆人都是经过李叔精挑细选才带出来的,不敢说人人都有一技之长,最起码探听个消息还不在话下。
桑拧月很快知道了最新的讯息。
原来此次倭寇来袭,全是因为之前那场台风从倭寇驻扎的小岛上过境。倭寇损失惨重,甚至连吃用的东西都接续不上了,这才想要上岸劫掠一番。
又有此番出动的足有三千余名倭寇,但因为水师中的将军们反应及时,最终只有千余人上岸,其余倭寇尚在海上时便被击退。
而登陆的倭寇因为后继无力,加上水师中的将军四处带兵阻截,他们疲于奔命,倒是嫌少再屠村杀戮了。最新的消息是这些倭寇被包了饺子,被剿灭只是迟早的事儿。
除了倭寇登岸这件事儿,闵州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只是因为倭寇的事儿闹得人心惶惶,因而有钦差到了闵州查案的事情倒是嫌少有人知晓。
钦差到达的日期也非常巧妙,他们到达闵州渡口的时间,恰巧就比倭寇登岸的时间早那么一个多时辰。也就是因为这些钦差担心沈候在闵州等的不耐烦,所以连夜催促船工速度快些再快些。到了渡口后,更是没功夫欣赏闵州的好山好水好风景,却是紧赶慢赶着进了城,去找沈候碰面。
不然,但凡船只行的慢些,或是他们在渡口磨蹭些,那么他们铁定就会被倭寇赶个正着。届时还能有几个钦差活命,这就不好说了。
不得不说,这事情是真凶险。
想想吧,若是钦差一到闵州就殒命,那你闵州的官员到底是怎么治下的?这事儿闵州知州肯定是要担责的,但事涉倭寇,比闵州知州先一步倒霉的,一定是闵州水师。
要知道闵州水师以往都说治倭有效,可你就是这么有效的?这哐哐打脸简直不要太疼,届时常老将军晚节不保不说,就连这祖上经营了许久的闵州水师掌兵权,怕是也要丢在他手里。
说了钦差到达闵州,还要说一下钦差过来的目的。
钦差过来是要审案的,到如今案子已经简单过了一轮了。
只是因为许多涉案人员,如今都在外攻打倭寇,不能及时被传唤到公堂上,所以开堂没多久人员就散了。
也是因为案情被耽搁下来,沈廷钧突然就不忙了。这两天他隔三差五会过来酒楼寻她,只是不知是盯着他的人多了,还是他有别的忌讳,他虽然来的勤了,留宿的倒是少了。
这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别说,桑拧月还挺不适应。也因此,她看着沈廷钧的视线就怪异起来。
她倒不是怀疑沈廷钧在外边偷吃了,也没有怀疑自己的魅力大减,对沈候不再具有吸引力。她深刻怀疑,沈候是不是到了年纪,有些力不从心……
当然,这事儿她心里想想也就是了,可完全不敢说出来,不然她怕沈廷钧不做人,再逮着她从天黑收拾到天亮。
想想楚仪下船那日她不过就是小小的主动了一下,结果可算是让这人将心里的猛兽放出来了。这人的疯狂、粗鲁与没有节制,桑拧月至今想想都心有余悸。至今想起那天的事情,桑拧月都忍不住感叹,那天她没有死在他床上,当真是老天爷保佑。
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说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抗倭的将军们陆续带着士兵回转了,桑拧月之前还算平静的一颗心,现在倒是又砰砰乱跳起来。
她迫切的想见兄长,想要和常老将军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一说有些事情,想让阔别十年的大哥认祖归宗。但她也知道,不管是常老将军还是大哥,两人都是大忙人。他们还有许多善后的工作需要做,许是关于这些倭寇突袭的事情,还要和钦差碰碰头说一说其中的难言之隐。总归,总要等他们忙完了大事,她这边的事情才能被提上日程。
桑拧月原本以为,这一等许是要等上七八日,许是要等上十来日。可让人惊愕的是,在所有士兵回转的第三天,她便收到了常老爷子亲自让人送来的请柬。
请柬上写的清清楚楚,是邀桑氏嫡女拧月,与某某日某某时,过常府一叙。
桑拧月捧着这张请柬,怔怔的出了许久的神,连眼圈何时红了都不知晓。
她也不知道沈廷钧是何时过来的。
他这几天好似真的很闲,总是能随时随地冒出来,而且每次都神出鬼没,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沈廷钧问她,“收到了常家的请柬,不高兴么?”
桑拧月便侧过身,将滚出眼眶的泪珠擦干净。她低低的说,“高兴地。”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原本以为,许是到她闭眼那一日,这一天都不会到来。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还来的这么快,她只觉得恍惚。她好怕她翌日睁开眼,这一切全都变做假的。
沈廷钧在她身侧落座,将她抱在怀里。他嗅着她头发上的香气,一下下顺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她躁动不安的情绪。
许久许久后,沈廷钧陡然开口,“可需要我陪你过去?”
桑拧月当即抬头,“你陪我去?”
“怎么?我不能去?”
桑拧月抓着他胸口的衣襟,很想说:你若是想去,没人能拦你。可你以什么身份陪我去?
桑拧月想想两人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她如今就跟他的外室差不多。可外室能上得了台面么?
她不想第一次去见大哥的救命恩人,更甚者去见大哥如今的家人,是以这样不堪的身份。
她可以不要脸,可以因为自己的一腔情思,不要名分,不顾忌世俗伦理道德的和他鬼混在一起。但她不想别人因为她而轻看了她的大哥,更不想父母和家族因为她而蒙羞。
桑拧月迟迟不说话,她沉默的抿着嘴唇,就这般垂着脑袋一直不看他。
可她的沉默,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是不愿意他陪她露面的。
沈廷钧一颗心直往下坠,他顺着她背脊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住了。他本是不想为难她,不想让她难做的。可她这些时日她一直有意无意躲着他,在他和雷霜寒互有伤口时,她第一时间护着雷霜寒。在她有了家人时,她条件反射想把他推的远远的,她心里当真有他么?
沈廷钧终究是放开了她,而后一言不发的离了运来酒楼。
桑拧月看着他孤高的背影消失不见,她坐在床上出了许久的神,直到华灯初上,素锦过来将房间中的烛火点燃,她才恍惚的看了过去。
素锦问,“您今天和侯爷吵架了么?”
桑拧月抿着红唇迟疑的摇摇头,素锦就又说,“可我怎么看着侯爷离开时,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而且侯爷离开后,姑娘还在房间中枯坐到现在。即便是如今,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两人确定没闹矛盾么,怎么她就这么不信呢?
不过姑娘既然不愿意说,素锦也不会去逼迫。她让桑拧月先去用晚膳,随后两人又商议起去常家那天该穿戴什么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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