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孟周这话,楚铮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不解。
“老弟,这话怎么说?”
孟周盯着楚铮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其实,这个道理老哥应该比其他修行者更懂!”
“我懂什么?”楚铮疑惑。
“暖云谷职业者协会你是从头跟到尾,职业者规模化之后的威力,你应该深有体会。
那你想想,要是能将整个青玄域的职业者全部弄进即将诞生的翠玉湖仙城之中,又会产生多大的威力?”孟周没有吊楚铮胃口,直接揭开了谜底。
“嘶~~”楚铮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这信息对他的冲击力过于巨大,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迟滞:“这……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
孟周感慨道:
“从八十年前开始,从青玄宗成为名义上的青玄域之主,大家都在等着青玄宗出招!
现在,人家磨刀八十年,终于出刀了。
只不过,和大家以为的不一样罢了。
反倒是以雷霆手段覆灭莫家那一下,更符合大家的期待一些。”
楚铮认真想了想,点头认可。
他今年七十五岁,几乎经历了完整的青玄宗时代。
即便是从他踏入修行圈子开始算,也经历了大半個青玄宗时代。
所以,在这一点上,他的感受更加深刻。
青玄域内,除非关系非常亲近的至亲挚友之间,不然,很少会被人拿出来讨论,但又人人心中都会琢磨的一个话题就是,“青玄宗这个名义上的青玄域之主,会搞事吧?一定会吧?可什么时候搞呢?怎么搞呢?”
身为青玄域的一份子,这和每个修行者都息息相关,由不得大家不多思多想。
现在,青玄宗终于轰轰烈烈的搞起来了,并不令人意外,反而有种靴子终于落地的轻松。
真正令人意外的,是其搞法和大家预想的都不太一样罢了。
“可我还是有些想不通,这么折腾散修职业者干什么?”楚铮还是摇头表示不明白。
孟周道:“人家可不是刻意针对散修职业者,这只是人家重塑整个青玄域修行秩序的一个方面而已。
至于对职业者的影响,我猜测应该有这么几个原因。
青玄宗应该是觉得职业者赚灵石太轻松,也缺乏足够的压力,想要挤一挤、逼一逼。
再就是我说的规模化。
现在许多职业者都分散在各个灵脉灵地,有自给自足的散修,也有许多分属于不同的势力之中。
效率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职业者之间的交流也变得困难,存在很多人为的、还有地理上的壁垒。”
最开始,孟周并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但青玄宗这些日子的做法本就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一方面,以往,让许多筑基强者豁出命去也求而不得的三阶珍品,现在却被青玄宗大批量的摆上拍卖台,一副只要你有灵石,就不愁买不到的架势。
青玄宗借此收割了海量灵石,这是事实。
可此举必然造就更多更加强大的、非青玄宗门下的假丹乃至结丹强者,也是不争的事实。
更别说数量更多的、包括筑基丹在内的大量二阶珍品。
以筑基丹为风向标,待其价格真被打到一万两千颗下品灵石以下的时候,青玄域内的筑基数量会暴增一波,而那些老牌筑基的平均实力,也将大涨一截。
从这个方面来说,青玄宗对青玄域内非嫡系势力的修行者,不说有多友善,至少是没有多少恶感敌意的。
从他们这些新晋散修筑基中遴选精华予以扶持,就更是一个强有力的佐证。
可另一方面,孟周也不相信青玄宗是菩萨心肠,要降恩泽雨露与青玄域内所有修行者,不分内外亲疏。
孟周曾为此很是疑惑,琢磨不透青玄宗真正的用意何在。
直到和信楼内,青玄真传郝祯随口点出的一句话,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有关青玄宗行事的许多疑惑,也一下子有了答案。
听完孟周的话,楚铮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声音艰涩的道:“这么说,协会……要完蛋了?!”
楚铮没有质疑孟周透露的这些信息的来源和可靠性,他只是根据孟周提供的这些进行推演。
而后,他无力的发现,在这样的大势洪流面前,职业者协会就像是小孩儿随手拼起来的简陋玩具,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一冲,即溃。
孟周盯着楚铮,缓缓摇头:“老哥,你难道不觉得,这其实也是协会的一个机会么?”
楚铮忙问:“周老弟,你是说,协会还有救?”
孟周道:“协会完蛋不完蛋,有救没救,既取决于大势的变化,其实,更取决于你以及其他协会当权者的选择!”
楚铮一怔,“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不妨说得更清楚些!”
“老哥,你说,要是青玄域内的职业者被大量集中在仙城之内,那不就相当于一个更大的暖云谷么?”
楚铮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你是说,将职业者协会这种模式直接扩散到仙城之内?”
可话才出口,楚铮就摇头道:
“这岂不是要和青玄宗打擂台掰腕子?
咱们这点本事,也就能在暖云谷内抖抖威风,小胳膊小腿,哪有那个本事和青玄宗别苗头?!”
孟周摇头,纠正道:
“老哥,亏你是协会元老,你怎会觉得协会是与青玄宗掰腕子别苗头呢?
那么多职业者聚于仙城之内,要形成规模化效应,要达到青玄宗期望的高效率,不可能让他们各行其是,毫无统筹规划吧?
总需要一个居间协调的帮手吧?!”
听了孟周话,楚铮眼神再度变亮,可很快就再度摇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协会来充当这个角色?
可这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
这么重要的职责,青玄宗又不是没人,凭什么交给咱们?!”
孟周摇头:“职业者,特别是层次越高的职业者,专业性就越强。
外行指导内行,就越容易出问题,闹笑话,效果也会很糟糕。
所以,这个帮手,只能从职业者群体内部发掘!”
楚铮想了想,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孟周又道:“再一个,你是不是忘了仙城的性质?”
“性质?什么性质?”楚铮疑惑愕然。
“仙城非是青玄宗一家之物,而是广邀青玄域内所有有资格参与者一起营建而成。
所有权也是大家共有!
青玄宗或许在青林峰培养了一大批高水平的职业修士,但你觉得,青玄宗会为了经营好仙城而掏空青林峰近百年的积累吗?”
楚铮陷入沉思。
“青玄宗拉那么多势力入伙,不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让其他势力出血出力么?”
“所以,我断定,在有关仙城的一切事务上,青玄宗都会尽可能的避免直接的、亲自下场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孟周手指蘸了些水,在桌上随意画出一道道纵横之线,并在它们彼此交错之处画出一个个圆圈。
“在青玄宗眼中,青玄域是个棋盘,仙城更是一个棋盘,而青玄域内所有有资格入局的势力,都是棋子。
青玄宗现在要做的是执棋人,而非入局人!
只要有可能,他们都会用棋盘内的规矩、用入局的棋子去解决问题!”
楚铮盯着桌上那一颗颗水渍湿痕,“所以,你的意思,让协会努力入局,去做这局中一颗有价值的棋子?”
孟周颔首。
楚铮没有对孟周给出这个建议本身做出评价,只是道:“可以咱们现在的力量,便是踮着脚也没资格入局啊!”
孟周道:“这便是我一开始说的,协会能不能抓住这机遇鱼跃龙门,既取决于大势,也取决于你们!”
“这话怎么说?”
“暖云谷的职业者氛围由来已久,不可能全都困顿于练气修为,职业一阶水准吧?”
楚铮颔首道:“当然,我就知道几个筑基有成,且已晋入职业二阶的。
不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倒是听说谷中一些老牌势力和他们颇有渊源,甚至谷内有不少职业者都曾受过他们指导。
真要说,这也算是师徒之谊了。
你难道是想通过这些渊源和他们搭上线么?”
说到这里,他看了孟周一眼,摇头道:“能走到这般高度的散修,可不会为这点旧谊羁绊。”
他这话其实说得比较委婉,能走到一定高度的散修,骨子里都有“无情”的一面。
为了大道顺遂,当他们觉得过往一切已成羁绊束缚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挥剑斩断那些过往,以便轻装上前。
面前这位“周老弟”,可就是一位鲜活的例子。
孟周轻声道:“可若是邀他们正式加入协会,成为话事会员呢?”
楚铮惊讶道:“让他们也成为话事会员,这不合……”
楚铮本想说,邀请筑基修士、二阶职业者和他们一起平起平坐,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最后,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孟周最开始说的那个“协会存续在你们这些当权者的选择”。
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协会这个模式本身,其所具备的潜力和生命力,对其他职业者的吸引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这第一批当家人实力太低,小胳膊小腿,扛不动了。
他们现在就两个选择,一是拖着新生的职业者协会一起,在大势洪流之下一起沉没。
再就是集体交班,寻找一群更强大、能带着协会走得更远的接班人,让他们扛着协会继续走下去,走向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
这么做,他们这些人固然会失去很多,可也会得到很多。
见楚铮陷入沉默,已经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想法,孟周便也选择了安静闭嘴。
许久之后,楚铮长嘘一口气,缓缓道:“老弟,我其实已经被你说服了,不过,这事干系太大,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断的。”
孟周点头表示理解,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置喙。
“倒是你,老弟,你又有什么想法?”楚铮直接问道。
楚铮问得干脆,孟周也答得直接:
“老哥不是曾送给我一个话事会员的资格么?我想将这个资格继续留着!”
楚铮闻言呆了一下,道:
“这……便是我同意有什么用?
若这事真按你说的那般运作成功,以后,协会的话事会员可都是筑基修士,职业二阶的前辈。
让你与他们并列,便是我同意,他们也不可能同意的吧!”
孟周摇头道:“老哥你放心,到时自然会有有资格与他们并列的人存在。
无论是修为,还是职业等级,都不会比他们差!”
楚铮闻言,先是不解,而后一脸震惊的看向孟周:“你……你这是要突破筑基了?”
孟周摇头:“不是我,这是我为师门准备的一份礼物。”
“师门?老弟你还有师门,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今天,楚铮的情绪就没有平复过,他印象中,这位周老弟可一直都是散修来着,在暖云谷相处那么久,也没听他说身后有个师门啊。
孟周脸上泛起笑意,解释道:“这是我离开暖云谷之后发生的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才加入的?”楚铮轻声道,神色间浮现出些许疑虑。
据他了解,正经势力培养子弟,都是从头开始培养的。
第一步就是培养其性格观念、学识涵养,以及对所属势力的情谊,这甚至比传授修行之法本身还要重要。
能吸收一个年过半百散修的势力,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正经路数。
心中有疑虑,楚铮直接问了出来:“请恕老哥冒昧,不知老弟你加入的师门叫什么名字?”
“岐黄门。”孟周道。
听到这名字,楚铮心中疑虑没有消解,反而更多了。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请恕老哥我孤陋寡闻,这岐黄门是个什么势力,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按理说,能有筑基修士坐镇,还有职业二阶水准的势力,在青玄域内多少都有些名声传出的吧?”
孟周笑道:“那我给你说说。”
此刻,心中念头高速转动的孟周,也已经将这子虚乌有的“岐黄门”在脑海里编织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毫无疑问,这个岐黄门就是他杜撰出来的。
他之所以让余鹏唤他老师过来,根本目的就在于此。
至于建议职业者协会“主动入局”加“更新换代”,却都是在为这个最终目的服务。
之所以这么做,非是他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而是不得不如此做!
按照孟周心中设想,有挂在身,若能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苟着就能成长,那何必去折腾呢。
一直修炼下去、一直强大下去就好了。
可随着对修行大环境越来越了解,孟周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练气阶段,这很容易做到。
他只要不主动找事,事情也基本不会来找他。
哪怕不时换地方、换个全新的身份,也不会惹来异样的目光。
因为在青玄域内,练气修士的数量足够多,练气散修的数量同样非常多,且练气修士的成长更加简单。
一个来自凡俗世界之人,若是天赋不俗,运气不错,十几年内,甚至几年之内便在练气阶段有所成就,也不是多么惊世骇俗之事。
即便是以青玄宗之能,也根本做不到对青玄域内每个练气修士了如指掌。
所以,偶尔蹦出来个大家都不认识的陌生练气才俊,一出场就到了冲击筑基的门槛前,并不会让人太意外。
但,从筑基以后,就没这么简单了。
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筑基修士要想继续成长进步,对修炼环境的灵气品质要求极高,只有二阶灵脉才能提供这样的修行环境!
更别说,练气突破到筑基,同样需要二阶灵脉!
而整个青玄域,二阶灵脉是有数的,总共也才十六座。
雁过留影,人过留痕。
要想追踪一个筑基修士的过去,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只要青玄宗舍得花大代价追查,每个筑基修士在青玄域内的痕迹都能被找出来。
所以,他要还想如练气那般行事,不时换个新身份、换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就很成问题。
不过,只要整个筑基阶段不做太出格的事,不惹来青玄宗的目光聚焦,基本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三阶灵脉,它比二阶灵脉更稀少。
以前,整个青玄域内只有青林峰这一处,现在,即将新增一处,也只有两处。
这是筑基通往下一关的必经之地,也是结丹后继续修行之必需。
孟周相信,这么重要的资源,青玄宗不可能真的放给一个过去一片空白,毫无根脚可以追溯的“纯新人”享用!
这是青玄宗用来笼络可控力量的筹码,可不是真的开善堂。
所以,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未雨绸缪。
这对现在才刚筑基的孟周来说,似乎还很遥远。
但这正是做准备、埋伏笔的时候,若真到有需要时才琢磨这事,那就一切都晚了。
当然,天下非只青玄域一处,在青玄域之外,还有别的域,还有别的三阶灵脉存在。
他也并非只有一个选择。
他这么做,更大的意义在于,为将来埋伏笔,做机会。
“岐黄门”,便是一个大胆的尝试,自己给自己造一个根脚。
……
“老哥,你没听过岐黄门是正常的,因为这岐黄门和你知道的其他门派势力很不一样。
因其乃是专研岐黄一道,嗯,你若不理解,可以简单的理解为药师一道。”
“药师?这是一个由药师组成的势力?”楚铮惊讶道。
而他那原本充满疑虑的心中,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因为药师,是一个天生就让人感到安全、放松警惕的职业。
“你可以用药师来理解,但在我门中,还是更喜欢用岐黄二字称之。”孟周强调道。
楚铮疑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孟周道:
“区别很大,药师的价值在于救治他人。
但岐黄一道不同,救治他人只是附带,其真正的核心在于探究人体奥秘,以便延年益寿,大道长生。
岐黄门的修士大都比同层次的其他修士更加长寿,可有得必有失,岐黄门也因此不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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