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另两个身影之上。
原本还是一具尸体的青衣男子,身上套了一件奇特甲胄。
而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将一柄飞剑耍出了倾盆暴雨、密不透风的效果,在青衣男子甲胄上叮叮当当敲个不停。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位平平无奇的御剑男子身上,因为结果已经很明显,最终获胜,收拾走这里的一切,并将这处峡谷盆地变成一堆乱石废墟之人,就是他。
但也有几位的目光落在了青衣男子的甲胄之上,眼中有惊疑,有猜测。
很快,影像就倒退到了青衣男子孤身一人缓步倒行在峡谷盆地距离地面数十米的空中。
而就在前一刻,正有一柄飞剑从他眉心倒飞出去,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待青衣男子身影倒退到峡谷盆地边缘,消失不见,这个峡谷盆地彻底沉寂了下来。
直到此刻,从墨绿葫芦从地下钻出开始,便屏住呼吸的一众修士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彼此相视一眼,心有余悸。
在场也有几位结丹中期的修士,但他们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他们的表现连那位最终败亡,被人收尸进葫芦的青衣男子都不如。
大概率第一时间就被人秒掉了。
这场交锋,短暂得出人预料,也凶猛到出人意料。
从头到尾,都是那位青衣男子被人压着打。
有人甚至忍不住想,若非青衣男子有一件防御强到夸张的奇怪甲胄,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那位看上去一切皆平平无奇的男子一剑爆头。
过程之短暂,力量之收敛,说不定根本不会引起万里浑天阵的注意就会结束。
许久之后,玄燏才询问周围人意见道:
“经过你们也都看了,你们觉得怎样?”
“强。”
“很强。”
“双方都非常强。”
“我大概也就勉强能与一具灵傀周旋一二。”
“……”
她这一问,众人纷纷打开了话匣子。
玄燏却皱眉道:
“我不是要你们评价他们实力的强弱,而是问你们,这场战斗,为何会在此处发生?
因为什么?
这两都是什么人?
咱们需要做些什么?”
她这几个问题一抛出来,场面迅速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为何会在此处发生?
因为什么?
这两都是什么人?
咱们需要做什么?
这几个问题,众人一个都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有人道:
“从结果来说,获胜之人是那位操控六具灵傀的御剑男子,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想,都要落在他头上。”
另一人赶紧附和点头道:
“战斗过程虽然短暂,但其人也暴露了许多信息。
善御飞剑,善御灵傀,擅长地力操控,从他被山猿从大地之中逼出来,还可以看出,擅长土遁之术。”
又一人补充道:
“他的身法也非常厉害,青狼那般密度的攻击,对他却没有丝毫妨碍。”
“还有神魂攻击之术……他最后给那青衣男子的致命一击,应该是一种神魂攻击之术。”又一人补充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将孟周借灵莲分身在这次战斗中使用过的手段给一一扒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一直不曾开口、相貌年纪在五六十岁之间的清瘦老者缓缓道:“我以为,那位青衣男子也很值得关注。”
原本对于众人的讨论还有些不在意的玄燏立刻转斗看向他,道:
“徐柏,你有什么发现?”
青玄宗的结丹修士,有两种。
一种是真正的自己人,在“青玄元景”中有字辈道号之人。
但细究起来,这种自己人,其实也分两种。
一种是在青玄宗立宗之前就已经结成真丹的修士,他们以真丹身份跟随在青玄五老身后打江山,等到青玄宗成立,这些人基本都混了个玄字辈出身,名义上,在宗门内的地位,只比青玄五老低,其他不是同辈就是晚辈。
一种是在青玄宗立宗之后结成真丹的修士,如元、景两个字辈的结丹修士,基本都是最近九十年才结成的真丹。
但总体来说,这些都是自己人。
还有一种就是客卿,如丁宁,如此刻开口的徐柏,皆是此类。
在青玄宗刚成立的那三四十年,因为需要,青玄宗依然在大肆吸纳外来修士,不过,这些修士都只能以客卿身份为青玄宗服务。
真要说起来,客卿的待遇也不差,除了如执法堂主、执事堂主、各殿殿主这些重要职位无法参与争夺,没有他们的份之外,其他方面的待遇,和自己人并没有任何不同,在有些方面甚至还要更宽松些。
传承法、修行指导之类,只要实力到了相应层次,该有的都会有。
随着青玄宗自身体系越来越完善,招收客卿的门槛越来越高。
徐柏就是在青玄宗八十多年前,青玄宗才刚成立那会儿加入青玄宗,成了青玄宗客卿,前不久才从结丹初期突破到结丹中期,有了结丹四层的修为。
他在青玄宗行事向来沉默低调,在将自己的分内事做好之外,几乎不会理会别的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中,其在执法堂的存在感,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受人关注的程度,还不如才进入执法堂不久的丁宁。
此刻见他忽然开口,所有人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都纷纷扭头看向他。
大家素来知道他的秉性为人,他忽然在这时候开口,都知道,此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徐柏神色并无丝毫变化,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平静道:
“堂主知道我在加入青玄宗之前的一些经历吧?”
玄燏点头。
青玄宗虽然有一段时间放低了吸纳客卿的门槛,但将对方的根脚摸清楚,排除一些隐患也是必要的步骤。
身为执法堂主,她对徐柏加入青玄宗之前的经历,不只是知道一些那么简单,而是从他开始修行到加入青玄宗期间的人生轨迹都了解的非常清楚。
徐柏点头道:“那您应该知道,我曾在翠玉湖呆了十余年。”
“嗯。”
“那时候,翠玉湖还不是莫家那一批人主事,当时的翠玉湖只有一个大势力,那就是晏家。
晏家的来历,您应该知道吧?”
玄燏点头,“知道。”
她的神色依旧平静,眼神却越来越深邃。
旁边众修,原本见徐柏将话题扯到自己的人生轨迹上,还有些不解,此刻,当他提及这个“晏家”之时,气氛不知不觉变得肃然起来。
“我曾与多位晏家筑基近距离接触过,他们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长相都极其相似。
不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差别最大的,至少也有八九分的相似。
而且,这种差异性基本是因为年龄差异,以及心性还有后天养成的不同习惯造成的,在骨相层面,基本上和双胞胎差不多。
即便是女修,除了脸型轮廓更柔和,其他方面与那些晏家男修也没有多大不同。
有个说法是,那位晏家老祖血脉强大,他能在短短数十年间凭一己之力诞下一个强大的筑基家族出来,一定是使用了一些秘法手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
“这个说法也并不是胡乱猜测,正常情况下,你们见哪个筑基修士能凭一己之力,靠繁衍后代子嗣,在短短数十年生出那么多筑基苗子的?
要是筑基真有这么好培养,那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筑基势力因后继无人而没落乃至覆灭了。”
众人忍不住纷纷点头。
有人忍不住嘀咕:
“这世上还有这种秘法?……有了这种秘法,一个家族中只要出了一位筑基或结丹,岂不是可以保证,代代都有筑基乃至结丹苗子诞生?”
另一个修士道:“其他地方或许没有,可你们也不想想那位晏家老祖的来历……在那里,有个这样的秘法,不是很正常的么?”
众人再次点头,很多人已经掩饰不住眼中的艳羡之色。
要是结丹也能生出结丹潜质的后裔出来,哪怕概率很低,以他们充沛的体力和精力,岂不是可以一己之力缔造出一个强盛势力出来?
就在众人想入非非之际,徐柏继续道:
“不过,这种已经牵扯到生命造化的秘法,必然是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代价的,不可能毫无代价。”
虽然有点美梦破灭的感觉,但众人不得不承认这很有道理。
“其他代价我们不得而知,但这种长相上的高度相似性,应该就是使用这种秘法的一个外显特征。”
“我还见过晏家二三代的后辈,就没有这个特点,甚至呈现出另一个极端,那就是他们的长相相似度非常低,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貌差异性也大到不像是亲兄弟。”
此刻,场中气氛已经变得非常安静。
玄燏轻声问:“徐柏,你说这事,和咱们今天讨论之事,有什么关系吗?”
徐柏平静道:
“我只是有些感慨,在看到那位青衣男子的第一眼,我就有种恍惚感,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些晏家兄弟。”
玄燏道:“长得很像?”
“一模一样。”徐柏回道。
此刻,周围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忽然,一位修士倒抽一口冷气,惊呼道:
“不是说晏家兄弟都死绝了吗?这还有漏网之鱼?”
因他这一句话,原本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气氛陡然松弛下来,大家纷纷扭头向他看去。
说出这么具有深邃洞察力的睿智言语的,恰好就是之前出声指责筑基中期修士交代信息不清不楚的那位仁兄。
哦,既然是他,那就没事了。
玄燏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打出了数道传讯。
两艘悬停在空中的飞船也立刻起飞,很快就没入天际的罡风层,远去无踪。
处理好这些之后,玄燏看向符阵殿主:
“师兄,可以逆着此人来路,追一追他来时痕迹吗?”
符阵殿主点头道:“没问题。”
说着,一众符阵殿阵法师已经在他招呼下行动了起来,那些打入山石以及虚空之中的阵旗被他们一一拔出。
而玄燏则与一众执法堂结丹讨论起来。
“你们说,这个晏庄……是叫晏庄吧?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玄燏问。
其他人都在皱眉思考,那位大聪明却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
“晏庄?那位晏家老祖才叫晏庄吧?”
玄燏都懒得跟他解释,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
大聪明委屈巴拉的闭上了嘴巴。
有人忧心忡忡的道:
“堂主,咱们与其讨论这个,是不是更应该讨论讨论,他一个星宿宫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怎么出来的?
难道星宿宫的封山大阵已经打开了?
难道不是这才是最重要的?!”
玄燏摇头道:
“这是你应该操心的吗?
咱们在这里讨论得出什么结果来?
还不都是瞎猜?
既然如此,谈这些没意义的事情做什么?”
那人闭上了嘴巴,继续认真思考起来。
就在这时,正在一旁忙活的符阵殿主道:“师妹,知道我这大阵的来历吗?”
玄燏摇头。
符阵殿主道:
“你应该记得,六十多年前,咱们曾挖出过一个死忠于星宿宫的家族。
因为对方行事果断,虽然人杀了不少,但收获并不多。
其中一个收获,就是从一枚破碎玉简中获得了一门名为‘回溯圆光’的神奇魂术,但残缺太大,根本无从修行。
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用符阵之法将其补全完善,最终弄出了这个‘回溯圆光阵’。
效果你也看到了,最大的缺点就是麻烦。
可真正的回溯圆光却并非如此,那是可以直接看到某处某地过去某个时段的影像的,根本没有这般繁琐。”
他这话说完,又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玄燏却若有所思的道:
“所以,师兄您的意思是,若此人真是星宿宫的晏庄,那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可能是在追踪过去某个时间段经过这条路线上的某个人?
而那位伏杀他的人,则先他一步知道这个信息,并在他必经的路线上等待着他?”
“滋溜~~”
一众结丹面面相觑,虽然有点烧脑壳,但除了寥寥几个,其他结丹都是不缺脑子的,他们也很快明白了他们看到的这场交锋背后的另一场更加诡异的交锋。
这……这……
一众结丹面面相觑,完全无话可说。
人家也是结丹,莪们也是结丹,可怎么感觉彼结丹和此结丹不是同一个结丹的感觉?
我们难道修的不是一个仙?
我们好歹也是堂堂三阶……
算了,不提也罢。
得出这个猜测的玄燏面上平静,可心中却同样是波澜起伏。
她不由得看向捻须颔首的符阵殿主,道:
“师兄,那您能找到他到底是在追踪谁吗?”
她有种直觉,这才是真正破局的关键所在。
正在捻须的符阵殿主闻言忽然一顿,没控制住力道,将自己的胡须都扯断几根,连忙道:
“师妹,你这是太高看我了。
别说是我,便是再找一个星宿宫中同样会使回溯圆光的修士过来,只要他不知道这晏庄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可能找出任何线索来!”
玄燏陷入沉思,旁边另一人却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既然回溯圆光可以将这片区域过去的痕迹翻出来,那只要肯下功夫,逐一对比,自然可以根据这晏庄的移动轨迹找到他要寻找的目标是谁。”
有反应慢的忍不住问道:“为何?”
“一个追踪者,一个被追踪者,他们的移动轨迹必然完全重合!”另一人解释道。
符阵殿主不满道:
“盘问那些修士的记录还在,你们没有去看吗?
这可是灰雾山脉人流最多的几个路段之一,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从这条道上走过。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难道是要让我一一去追踪他们每一个人的移动轨迹吗?
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可那也终究是有针可捞啊!”有人低声道。
“你……”符阵殿主吹胡子瞪眼,“你们这是想把我符阵殿上下所有人都累死不成?”
他心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多那一句嘴。
玄燏上前拉着他的衣袖,一副真诚求恳的表情:“师兄!”
符阵殿主打了个哆嗦,赶忙改口道:“我……那总得让我先将这晏庄来前的轨迹找出来吧?!”
他知道,师妹都这么温柔求恳了,他要是再不同意,可能真的就要没命了。
就在执法堂众人满怀期待之时,数日之后,符阵殿主就告知了大家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此刻,众人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所在,他指着回溯圆光阵中,那忽然冒出来的晏庄,一脸遗憾的道:
“他定是使用了小挪移符,线索到这里,算是彻底断掉了。”
玄燏却是真的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师兄,另外那人呢?有办法追踪吗?”
符阵殿主没好气道:“你还真把这回溯圆光当成神技了?要是可以,我早就说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