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云海和沈秀兰一起走下楼去,唐玉霞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李云海再次前来检查房间时,里面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
刚才那个叫田荣的工作人员,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呵呵笑道:“李会长,这边都打扫好了,请你看看,要是不满意,我们再打扫一遍。”
李云海说很好了,辛苦你们。
他见田荣一直跟着自己,便挥了挥手:“你去忙吧!”
田荣这才转身离开。
沈秀兰看看这几个房间,问道:“云海,以后你会在这边办公吗?那我们就是楼上楼下的同事了!”
“是啊!也算是同事吧!”李云海摸摸窗子,又摇了摇门,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沈秀兰跟在他身侧,嫣然笑道:“我妹妹要过生日了,她向我问起你来着,我想请你还有她,我们三個人一起吃个饭,你说好不好?”
“秀玲过生日了啊?哦,对!”李云海说道,“十月一日,是吧?就她会生,每年过生日,都能碰到放假!”
沈秀兰咯咯笑道:“可不是嘛!所以她不过农历生日,一定要过阳历的生日!那你这是答应了啊?”
“行啊!去玉楼东吧,我请客。”李云海检查完毕,拍了拍手上沾的灰,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也回去上班吧!经委和建工局的课,你记得去上,上了就有钱赚!他们要是不给你结账,你找我,我和他们说。
沈秀兰依依不舍的看着他,说道:“都结了账,他们那么大的单位,还欠我这点钱不成?云海,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去找过你几次,都不在家。”
李云海最近忙着和林芝谈恋爱,每天晚上活动多多,礼拜天也在外面玩。
沈秀兰想见他一面,真的是很难呢!
李云海回过头,看看她的脚:“好些了没有?”
沈秀兰快走了几步给李云海看,说道:“我一天涂三次你买给我的药,你瞧,已经好多了。”
李云海抬腕看看时间,说道:“我还有事,走了啊!再见!”
沈秀兰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再见。
李云海骑上摩托车,飞快的消失在沈秀兰的视野里。
沈秀兰无比惆怅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泛起一股浓郁的酸楚,有如水漫金山的洪水,把她给淹没,堵得她心里慌慌的,连呼吸也困难了。
她无精打采的回到二楼。
刚在电脑前坐下来,便看到唐玉霞走过来。
“唐局!”沈秀兰起身喊道。
唐玉霞应了一声,问道:“你和李云海干什么去了?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在一起?”
沈秀兰本就沉闷的心情,变得更加阴郁,低沉的说道:“我找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她很是奇怪,唐玉霞为什么这么关注自己和李云海的事呢?
单位里谈恋爱的人可多了!她揪着自己不放是怎么回事?
唐玉霞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却说李云海来到家具市场,购买了许多办公用品,把省个协的场地布置了起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摆上家具后,立马像个办公场所了。
他又找人制作了条牌。
条牌有别于铭牌、匾额等牌匾。
政署及各地省市县各级政署,都颁布过针对辖区内下属各级政署条牌的详细规定。
这些规定包括:条牌的式样、尺寸、材质、漆色,字符的型制,字体、尺寸、漆色,条牌悬挂的位置,条牌悬挂的高度,条牌的审核、制作、监督,条牌的管理权属,等等多项具体内容。
规定几乎等同于法律。全国统一,包括省市县各级政署,概莫能外。规范的条牌代表着政署之尊,政权之重,一点也不可以马虎。
省个协虽然是社会组织,但依照规定要求制作条牌也是应该的。
条牌往门框上一挂,那气势和威严就出来了。
这天,李云海来到省署,找到小会议室来。
省署已经通知了省个协第一届班子成员,副会长,常务理事、理事、秘书、办公室主任,组织联络、宣传教育、经营指导、信息资讯等部门的负责人,悉数到场。
李云海走进小会议室,看到里面黑压压的坐了几十个人。
他站在门口,缓缓的扫视一眼全场,观察每个人的神情脸色。
不用说他也知道,能坐到这里面的,肯定都是有一定背景,或者在某个行业做出了比较突出的成绩,得到了领导和媒体的关注,不然谁会指定你来当某个职务的负责人呢?
大多数个体户,一心只想赚钱,对加不加个协,并没有多大的想法。
但当个体户赚到了钱以后,或者乡镇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以后,很多个体劳动者,都会想着商而优则仕。
对这种想追求进步的人来说,个协无异是最好的跳板,因此别小看这个协会,真正能进入这个协会的,都是有一定经济实力和人脉圈子的,一般的小商小贩,连被发展进个协的资格都没有。
李云海没有看到林小凤,心想姑姑是不是有事没来?她住在林芝家,林振邦肯定会告诉她今天有会。
他施施然走了进来,在前排的一个空位坐下来。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瞪了他一眼,说道:“小同志,你坐后面去。”
李云海好整以暇的问道:“这不是有空位置吗?我为什么要坐后面去?”
中年男人一脸你不懂事的模样,摇头说道:“小同志,坐在前排的,都是副会长!”
李云海哈哈一笑:“副会长坐得。那我也坐得!”
一个脸色焦黄的男人说道:“小同志,你不懂事!咱们虽然是个协,但也要论资排辈,也要讲一个职务高低啊!你是哪个部门的?”
此人瘦小,但露在外面的手臂全是紧实的肌肉。两腮微陷,尖尖的下巴向前探着,小眼睛里装着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一看就是干过多年农活的人。
李云海反问道:“你是乡镇企业家吧?开砖厂的?”
黄脸男说道:“对啊,我是开砖厂的。”
“一个月能出多少窑砖?”
“那可多了,30窑总有哩!”
“一窑能出7000块红砖吧?”
“差不多吧!你在砖厂干过活?”
“砖厂的税比较重吧?既然算厂子了,至少得交毛收入百分之十的税吧?”
“咦,是的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每块砖卖4分钱,除过运费、煤费,纳过税以后,每块砖应该可以净得到二分五厘钱。一窑砖就赚175块钱,30窑砖,你一个月能赚5250块钱,一年下来就是六万三千块钱!嗯,还不错!”
“你也是开砖厂的?比我这个当老板的还清楚呢?”
“我老家盖房子,到砖厂去看过,跟砖窑厂的老板聊过天,所以有一点了解,莪老家那边最大的砖窑厂,一个月能出50窑砖,一年能赚十万。生意好得很,那砖还不够卖的!”
“你又是做什么买卖的呢?”
“我啊,我卖机器。”
“制砖机?哪个牌子的?”
“哈哈!我不卖制砖机,我卖的是计算机。”
“算数的机器啊?我们都不用机器算数,我们用算盘!”
“……”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碰了碰李云海的胳膊,说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坐在前排的,都是副会长和理事!你们部门负责人,得坐后面去。”
李云海闻到一股很大的鱼腥味,自顾自的和他聊了起来:“大哥,你是卖鱼的吧?”
中年男人神气活现的抖了抖手腕上的金表,说道:“我可不仅仅是卖鱼的小贩!我可是做大买卖的!我承包了我们那边最大的水库,卖水产!一年能赚20多万!”
李云海竖起大拇指:“厉害!现在水产类完全放开了销售市场,你赶上了好时机。你哪个市的?水库还能承包?是灌溉性质的水库吧?”
“能啊!我每年给政署承包费,对,就是灌溉水田用的水库。”
“现在鱼肉的价格不算贵,之前议价的鲩鱼要卖2块零7分钱一斤,现在市场上的议价鲩鱼降到了每斤1块4毛钱,比牌价贵了5角钱。而鳊鱼的价格更降到了1元以下。鲢鱼的价格是1块7毛3分。鱼价最贵的时候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卖到3块钱一斤。鱼价能降下来,多亏了你们这些水产养殖大户!”
牌价就是国营商店的挂牌价,要凭票购买,数量有限。
市场上能随便买到的,都叫议价鱼。
肉类也是如此,也分议价肉和牌价肉。
到1984年底,西州的各类农资物品已经相对丰富,李云海每天到西长街的集贸市场买菜,对各种议价菜的价格,相当清楚。
卖鱼佬见李云海对鱼的价格如数家珍,不由得大感惊讶。
不管什么年代,十来岁的年轻人,不是在上学,就是在家帮忙干活计,很少有人清楚菜价的。毕竟还没有当家作主嘛,哪里知道柴米油盐的贵贱?
李云海看着年轻,却如此老于世故,和谁谈话,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这样的人,能不让人惊讶吗?
卖鱼佬侧过身子,认真的打量李云海几眼,问道:“你卖算数机器的?一年收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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