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海心里闪过一丝特别的涟漪,将手绢折起来,放进口袋里。
郭婉华回来后,恢复了常态,她并非端着架子,而是仪态本就如此绰约柔美,一举一动,无不吸人眼球。
李云海以前觉得,自己认识的女子之中,少女来论的话,林芝第一,妇女的话,唐玉霞第一。但自从认识郭婉华以后,唐玉霞便退居第二了。
吃过饭后,李云海下意识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你要回去了吗?女朋友在宾馆等你吧?”郭婉华声音婉转,格外的柔美动听。
李云海拉了拉衣袖,盖住了手表,笑道:“她没有这么快回来。”
“那,你能陪我走走吗?”
“当然可以,去哪里呢?”
“到江边散散步吧?”
“行啊!”
郭婉华起身,走到弹筝的女子身边,掏出一叠钱来,放在她的琴台上,说道:“你弹得很好。让我仿佛之间,又看到了故乡的茅草、炊烟、青瓦和田居,谢谢你。”
古筝女一看那钱怕有好几百,朝她弯了弯腰,又朝李云海点头致意。
李云海只能看到她面纱上面的眼睛,她的眼睛如两颗闪亮的珍珠,晶莹剔透。
她朝李云海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说着柔和的话。
李云海也回以一声微笑。
郭婉华和李云海走出泮溪酒家。
他俩来到江边。
花城四月的晚风,是如此的温文儒雅,从两颊吹过,吹起了郭婉华耳后的长发。脑后几缕没有被扎起来的青丝,轻轻地飘着,荡漾在微风中。
为什么那首“故乡”筝曲,忽然之间让郭婉华如此失态?
一个人再怀念故乡,也不至于痛哭流涕,除非是想到了那里的人,故人,不能再见的亲人。
郭婉华迈着轻浅的步子。
李云海习惯走快步了,稍不留神就会超过她很远。他耐下性子,陪着她慢慢的踱步。
“我小时候就住在姑苏的乡下,那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屋,我对故乡有着很深刻的记忆。后来因为时局不安稳,我爸送我去了香江,寄居在父亲的一个故友家里,我16岁就考上了香江大学的女子学院,随即听闻父母去世的消息,当时我回不来,只能天天以泪洗面。没多久,养我的叔叔、婶子也相继去世,我一下就变成了无枝可栖的孤女。”
每個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也有一段隐情。
李云海安静的聆听,并没有插嘴。
因为他知道,郭婉华此刻只想找个人诉说心事。
“也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供我读完了女子大学。我为他生下了美琳,成了他的第五任太太。”
“去年,我回到内地,去了趟老家,老屋已经颓败不堪,只剩下断壁残垣,父母坟头因为无人祭扫,一片荒芜。那野草长得比我人还高。刚才听到故乡的曲子,我忽然间就想到了死去的父母,还有那破败的门庭。悲从中来,忍不住掉了眼泪。”
“我家是姑苏的书香门第。我爷爷是前清的进士,我父亲在北金念的大学,后来从了军,可惜腿上中了枪子,解放后就带着我母亲隐居在乡下祖屋,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在战争时期夭折了。他们晚来得女,所以待我如珍似宝。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
郭婉华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心扉。
她说着,人已经不胜悲哀,身子轻轻的摇晃。
李云海一把托住了她纤柔的手臂。
郭婉华顺势趴在他的肩膀上,嘤嘤的哭泣。
李云海四下瞧瞧,黑夜中并无多少行人,也没有人关注他俩。
他的手,凌空滞了一下,轻轻落在郭婉华的后背上,轻抚她的背,温声说道:“郭姐,祖屋可以修缮,父母坟茔也可以修葺,年节忌日上香祭拜就好了。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她软软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寸之隔的肌肤传来暖暖的温度,她身上的香气,是温和清幽的,闻之令人心神俱迷。
郭婉华看着是那样的高贵优雅,大气而冷艳。但此时的她,却柔弱的像一个小姑娘,她的背部曲线柔顺如流水,细腻的脖颈像丝绸般光滑柔软。
她哭了一阵,起身说道:“对不起,泪湿了你的衣服。”
“没事,过一会儿就干了。”李云海缩回手,摸了摸鼻子,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体香。
“说出来,我心情就好多了。谢谢你肯听莪说这么多的废话。”郭婉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在月华下散发出晶亮的光芒。
送她回到东山口的寓所后,她问李云海:“到家里坐会儿吧?”
李云海看到她眼底似乎流露出某种渴望,说道:“夜深了,郭姐,你早些休息,明天还得参加广交会。”
他又故作轻松的一笑:“我们今天都迟到了。我也得早些回去睡觉才行。”
郭婉华眼底的神采,黯然消失,她又恢复了往日那种高贵的优雅,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晚安!”
李云海也道了一声晚安。
郭婉华安排司机送李云海回到白天鹅宾馆。
李云海回到2208房间,看到林芝已经回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没有惊动她,冲了凉,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一只柔软的小手,在黑暗中伸过来,环抱住了李云海。
李云海蹭了蹭林芝的头发,问道:“吵醒你了。”
“嗯,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了。”林芝的声音糯糯的。
第二天,李云海和林芝总算提前赶到了广交会的场馆。
上午九点多,几个东洋人路过李云海的展位,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忽然又倒退回来,惊讶的打量这个展位。
他们像是不敢置信似的,站在门口,叽哩哇啦的谈了一阵。
林芝低声说道:“云海,他们是东洋人,是不是潜在客户?”
李云海懒洋洋的道:“是东洋人,我懒得理睬他们。”
林芝碰了碰他的手臂,笑道:“为什么啊?那要是东洋人想买我们的产品呢?你不卖?”
李云海像是看透了,说道:“你说对了,东洋人绝对不会购买我们的产品!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生产的才是最好的。”
他俩正讨论呢,那几个东洋人走进展位。
为首的东洋人,五十多岁年纪,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面白无须,但那张脸,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东洋人都是狭面型,特征很明显。
“嘿!你好!”黑眼镜朝李云海打了声招呼,指着满架子的光彩CCA和碳粉,用比较流利的汉语问道,“这是你们工厂生产的吗?是什么东西?”
李云海本来懒得理睬他们,但人家都上门问了,便回答了一句:“碳粉。还有制造碳粉的电荷调节剂。”
黑眼镜紧紧的追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是你们工厂生产的?华人工厂?”
李云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不错!就是我们国内生产的。”
“不可能!”黑眼镜把头摇头像拨浪鼓,一脸你在骗我的表情,“绝对不可能!你们能生产出碳粉,我可以理解。你们从我们国内进口电荷调节剂,就可以用于生产。可是,我们绝无可能生产出CCA!”
另一个瘦小的东洋人,走到架子上,将CCA和碳粉,一样拿了一瓶,递给黑眼镜:“石田社长,请看。”
黑眼镜便是石田,他伸出双手接过来,左手握着碳粉,右手握着CCA,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全世界能生产CCA的国家,只有我们东洋。全世界能生产CCA的公司,只有我们堡土谷会社,和东方化学公司!华人怎么可能生产出CCA?”
李云海一听,便知道对方是堡土谷会社的人。
石田把手里的产品,往李云海面前一伸,问道:“你们是从东方化学公司拿的货?”
李云海回答一声不是。
对方也是同行,而且是直接竞争关系。
两者之间,绝无可能存在任何合作的可能。
石田迷惑不解的看着右手中的CCA,脸上的表情,比发现了UFO和外星人还要吃惊。
“那么,你们是从我们会社进的货?”石田又自作聪明的猜测。
在他的认知世界里,非此即彼,没有第三个选项。
李云海语带讥诮的说道:“你们东洋人,生产不出这么高级的CCA。你们生产的CCA,富含重金属离子,对环境有着不可逆的破坏作用。而我们生产的CCA,比你们的更高级,不含金属离子。”
石田一脸的震惊,张开嘴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到嘴边的尖叫声,又给压了回去,沉着脸说道:“这不可能!世界上只有我们东洋有CCA!你们华人不可能研究出来,更加不可能研究出比我们还要高端的CCA。我怀疑你们用的是我们的配方!”
这可真的是强盗逻辑。
东洋人总是以唯我独尊的思维方式为前提,作出极度不平等、强词夺理、蛮不讲理的推断。
他们有的,别人不能有,更不能比他们更先进。
一旦别人有了,那就是从他们家里偷来的。
李云海本来不想和他们争论,但听到这话后,心里很不舒服。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道:“石田,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CCA,卖多少钱一吨呢?”
石田严厉的问道:“卖多少?”
李云海一脸傲气的回答道:“11万美元一吨!”
按当时的汇率,也就是差不多30万人民币一吨。
而东洋的CCA,要卖到33万美元一吨,打个折,也要卖到30万美元。
一听到报价,石田瞬间石化。
李云海讥笑道:“你们东洋的CCA,要卖33万美元一吨。试问,你们会拿33万美元的货,卖11万美元给别人吗?”
石田的脑回路,真的与众不同,他大喝一声:“东方化学公司,为了占领大中华地区的市场,居然卖这么便宜给你们?你们拿了他们便宜出售的CCA,充当国产货来卖?”
李云海真的是愕然半晌,才明白这鬼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芝反应过来,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些鬼子,打死他们也不肯承认华人能研制出CCA!
他们宁可相信,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为了打压同行,所以便宜出售CCA,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这些CCA是李云海工厂生产出来的。
石田转身就要走,怒气冲冲的说道:“找他们理论去!CCA不能贱卖!”
李云海上前拦住了他,说道:“石田,这两瓶产品是我们的。”
石田愕然,抬起手里的产品,说道:“多少钱?我买下了!”
李云海一听来了生意,倒是一笑:“你可以买,不过我们要3吨起卖!CCA我们卖11万美元一吨,3吨就是33万美元。碳粉5500美元一吨,三吨起批,就是16500美元,一共是34.65万美元。”
“啊?”石田只想买这两瓶回去,找东方化学公司对质。
没想到李云海居然要3吨起批!
换算下来,要97万人民币的巨款!
差不多一百万人民币,就为了买个样品回去,找东方化学公司的麻烦?
石田犹豫了,他咬了咬牙,问道:“我能不能先买一箱?”
李云海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淡然的说道:“我们这里不零售。你们买不起的话,就不要买了吧!”
那个东洋瘦子大声怒斥道:“你说谁买不起?我们有的是钱!”
李云海呵呵笑道:“那就买了吧?”
林芝看着他故意为难那几个东洋人,不由得胡卢而笑。
石田错愕半晌,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两瓶产品,扬长而去。
李云海把产品收起来,冷笑一声。
林芝早就笑得肚子疼了:“你为什么不卖啊?昨天你还说,能零售几瓶也是好事,最起码开了个张。”
李云海看着远去的石田,说道:“那得看卖给谁。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回来买的!因为他们很好奇,必然要买回去研究我们的产品。”
林芝扑闪着美丽清纯的双眼,意似不信:“不会吧?你明明就是在宰他们,他们明知道这是个坑,还上当?”
李云海一脸成竹在胸的笑:“我们赌一把?”
林芝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来:“你知道我没有钱的啊!赌什么?”
李云海哈哈笑道:“嗯,就赌一个姿势。”
林芝的眼神纯洁而又无辜:“什么姿势?”
李云海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林芝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都要咬出血来:“讨厌!不理你了!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坏经验!哼!”
但她又忍不住说道:“真的赌?那你要是输了呢?”
李云海挺光棍的将双手一摊,说道:“任凭你发落好了。你让我以后洗一辈子的碗都行。”
林芝俏目放出亮光来:“行,咱们就赌这个!我从小就讨厌洗碗,油腻腻的,沾在手上半天都不舒服。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哟!”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李云海脸上的坏笑,太过明显了。
难道他真的能赢?
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林芝的芳心,不由得咚咚作响。
输就输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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