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骂过一顿糊涂东西后,觉得任由丫头们整日这么无所事事也不像话,人闲是非多,读书吧!
于是宝玉不仅做着黛玉的密友,上书塾之余,还兼职带着丫头们轮流识字。
也是在王夫人的坚持下,宝玉万般忸怩,才同意将李奶奶送去庄子上。但大家心中都清楚,此番一去,名为养老,实则软禁。谁让她偷去的银钱早就散到了各个人手中呢,便是追回也难,这事儿若没个明了的结果,往后众人有样学样,岂不是坏了规矩。
而如今大观园的工期正是收紧的时候,素日里严苛的王熙凤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整治,只盼着院子赶紧落成,不要再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更何况,这事儿若真要论起来,她凤姐儿也逃脱不了干系。毕竟起因之一,还是她将账面上的现银拿出去放了利子,才导致月钱没能按时下发,也间接导致了李嬷嬷的偷盗行为。
于是太太们集体噤了声,生怕风声漏到老太太耳朵里去。
这一通操作下来,只有在绛芸轩中大张旗鼓捉贼的袭人受到了伤害。
原本她连如何将晴雯赶出去的计划都做好了,谁知道云珠醒着,还拿出了李嬷嬷入室的证据,烛台上的未干的指纹同李嬷嬷的手指样如出一辙,竟是叫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大户人家,做事情十分精准快速,当晚李奶奶就叫堵了嘴送出了贾府去,袭人一听了这信息,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而被偷了银子的红玉几人,也是恨恨的一整天没个好脸。李嬷嬷年纪大了,又是奶母子兼半个主子,一个偷盗的事儿是不至于上严刑拷打的。
可反复追问之下,连笨贼本人都不记得自己偷了多少,只知道几个荷包加起来约莫一二十两,王夫人和袭人双双无奈之下,只得安抚了丢钱的几个丫头。
而云珠混在其间,她一分钱没丢,可大家一个屋住着,她独善其身叫什么事儿?只得心中算过自己的月钱,捏了个三两银钱的数额蒙混了过去。
做戏做全套,待到晚间,云珠默默地煮了一锅山楂麦芽糖水出来,一人斟一碗也好下火。
只见大家一入口。
四下里又添了一段叹气。
有道是祸不单行,这么个风口浪尖的档口,谁料老太太竟吹了风病倒了。
贾府一窝孝子贤孙争先恐后的在贾母院中进进出出,贾宝玉平素最得老太太偏宠,眼下又得了个侍奉汤药的差事,老太太在病中也连连感慨这孙子十分贴心。
只邢夫人瞧了心中郁闷非常。
心想你一个孙子辈儿的,也要和我们做儿媳妇的一起争表现不成?
邢夫人从院中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贾宝玉身后跟着晴雯,他那玉白的脸上也沾染了灰尘的场景。她忙敛了心神,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下头的人做事这般不经心,竟要二爷你亲自去看火不成?”
贾宝玉满不在意的回了几句,就虽邢夫人一道儿进了屋。
刚才叫晴雯告了状,说袭人兄妹俩在外头采买物件时,虚报价目,中饱私囊,捞了许多油水。如今又拿着太太的月钱,更是跋扈几分,以至于贾宝玉想给丢了银子的小丫头们补缺,都拿不出现银来。
他心下正愤懑着,满心想的都是袭人是他的枕边人,自来依赖惯了的,因着信任,他特地把绛芸轩中的财务大权略过李嬷嬷交给她。
可如今再看,自己却叫这天下第一赤城人摆了一道,细想之下心中已是有些失落,根本没瞧见邢夫人面上的得意之色。
贾母院中摆满了红艳艳的四季海棠,只因为老太太说颜色淡,身子重,想看看鲜妍色。
此外姑娘们每日里也有三四个时辰是呆在老太太跟前的,或是做针线,或是写诗作画,或是嬉戏打闹,总之变着花样的叫老人家看着鲜活气息,心里痛快了才好养病。
“老太太可要好好吃药,有道是良药苦口,孙儿还备了金丝蜜枣呢,来。”贾宝玉进们就有丫鬟递了帕子,整理了仪容才端着汤药到老太太榻前,满面笑意的哄道。
这话如哄小孩儿似的,老太太当即就笑呵呵的,强撑着要坐起来,众人又是一通忙碌,递软枕的,扶手臂的。
眼见一身细汗的老太太,黛玉十分贴心的上前帮着换了一条松鹤延年绣底嵌绿松石的抹额,等到鸳鸯将换下来的抹额拿走,老太太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缓道:
“这些孙儿里面,就数这两个玉儿最招人疼!”说罢,任由宝玉将汤药喂进口中。
这话一出口,又见此情此景,王夫人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邢夫人却是有些心浮气躁,大喇喇的当真众人面就一甩帕子道:“老太太福气可厚着,将来咱们林侄女儿进了府中,那才是神仙眷侣,叫人眼热呐。”
老太太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说在了心坎儿上。
不由得寻着声音往过去,眼见是往日里说话不讨喜的邢夫人,顿了一下又自然问起她的日常起居,嘱咐了几句和贾赦要和和美美之类的,眼瞧着是觉得这话说得十分熨帖。
这可苦了王夫人,她觑了眼满脸飞红的二人,女孩儿嘴上说着舅母打趣,偏着头俯在老太太怀中,男孩儿却是满脸不值钱的样子,一面偷偷望着,一面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由得心中哀叹一声,还是周瑞家的扶了一把,才没当众失态。
可叫她说什么附和的话,却是难,张了张嘴,到底只说了几句关怀老太太身体之类的,随后就跟着众人一道笑吟吟的扯起旁的来。
到了晚上,王夫人气沉沉的坐在正堂。
周瑞家的一面察言观色,一面沉声回复:“大太太知道了您从自己的私库里每月给袭人拨月钱的事儿,又恰逢昨日绛芸轩中闹贼,她遣了紫绡给她传信,眼下这事儿,只怕已经传出了贾府去了。”
“贱人!”
眼下元春封妃不久,正是王夫人春风得意之时,乍一叫家世手腕皆下成的妯娌给自己摆了一道,心中就愈发的气闷。
又想起林黛玉那破破烂烂的身子,更是一口气在心头乱窜,恨不得起身将眼前这些全撕了才好。
“她也不想想,家丑不好外扬,这事儿说到外头去,她就算能分去份中馈权利,又能得长久不成?”
周瑞家的垂首听着,心知此事皆因二爷御下不严而起,便知道太太就是生气也是心中有数的,只道:“老太太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近则有小宴,远则是八十大寿在即,太太不如……”
说着,比了个拿下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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