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的粮店,在镇上已经干了很多年,算是比较有些名气的老店铺了。店老板是对中年夫妻,为人很是和气厚道,在周围这些邻居中,名声一直都不错。
两人在赵文多表明身份,并表达来意后,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即很是不好意思的道歉:“我们是真不知道她怀孕了,要是知道了,这批大米怎么也不能叫她过来卸。”
粮店都是雇的装卸工,不是长期驻店,什么时候来货什么时候去村里叫人,属于小时计件活,几车的粮挣几车的工钱。
“我不是来找你们问责的,只是想问一问,当初怎么招的工?”即使他们不解释,也能猜到,谁脑子不好,会去花钱雇个孕妇来干这种重体力活,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干。
老板娘回忆了下:“我本来也没打算招个女工,那天刚好来了两车大豆,装卸工有两个头一天晚上叫人打了闷棍,受伤住院没能来。短期内这人手就不够用了,我就往外头的柱子上贴了张招工告示,刚贴吧上就有个妇女过来问,是不是要招人。我以为她有什么认识的人要找活儿,就说是招人。那女人啥也没说,倒是挺乐的转身就走了。没过多长时间,就领着你姐过来,说要来上工。我一瞅是个女的,这哪行啊,当下就要拒绝。那妇女就跟我说:你别看她是个女的,可比一般男人都能干,就这麻袋包她扛起来一点儿不费劲。说着就拉着你姐去搬了两袋大豆,我一看确实是挺能干的,加上你姐又穿的不太好,就想着这家里条件指定挺差,就指望着过来挣点钱,好补贴下家用。也是出于好心,我就同意了,没成想竟出了这事儿。哎——”
“那女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赵文多一直听着,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待坐实了。
“嗯——她长窄脸儿,颧骨挺高,长的挺好,一瞅年青时候能挺漂亮那么个人儿。就是走起路一摇三晃,那么大岁数了,跟后头瞅着不太像样儿。”老板娘说的比较含蓄,实际上她最想说一个词儿,可对着赵文多这小姑娘有些不太合适,就换了个说法。
即便她没有明言,光凭着走路这个特点赵文多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大姐的那位后婆婆走路那是出了名的能扭,听她妈李翠珍说起过当年的那些事儿,罗老憨就是这么被她扭屁股给扭的五迷三道儿的,谁劝都不好使,愣是把这个小了他挺多的女人娶回了家。
赵文多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只是最后还有一点点疑问,一并问出来:“我大姐说没说她住哪里?”刚一问出口,就意识到这是个无效问题,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果不其然,老板娘一副理所当然道:“这个得说啊,不然店里来活儿了,我怎么去找人?”顿了下,想到什么似的,又接着说:“我也挺奇怪的,你们村里有好几个店里的工人,你姐完全可以调换到他们一个班次,上下班一起多方便。我把别个村的人换到这个班,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也没有多难。你姐却一直都没吭声,她呀是真挺能干,就是太老实了,什么话都不肯多说,有事儿都搁肚里闷着。但凡是能跟我多说两句,兴许我就提前发现了异常,也不会出今天这事儿了。”说完,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出成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赵文多没接言,心里已经是十分明了了。
赵文英就是不想让村里人知道,她才没吭气儿。就说吗,都在一个粮店里干活,潘广兴他们怎么牙口风都没露,原来压根儿就没让他们知道,有意识的在隐瞒。
她也知道,干这活儿传出去不好。那为什么还非得要干呢,就那么听她婆婆的话吗?
赵文多也是挺生气,在家就敦厚老实,嫁到婆家了还是那个样子,这人都不会长脾气吗,怎么就那么听话。真就是有难处,不会回娘家求助吗,非得在他老罗家一棵光秃树桠上死磕。这下好了,磕出问题了,还是个大问题。
气恼归气恼,那到底是受了大伤,她自己也不好受,就别再去说了。
赵文多把钱放到了柜台上,老板娘直推脱说不要,不管什么原因,确实是在干活的时候受的伤,别的不给,看病治疗的药费钱是要出的。
如果按着工伤处理,这些钱确实是应该拿的。可是,就像李翠珍说的,问题出在自身,不能叫人背后指指点点。老板娘的本意是好的,出于同情才会雇的工。不能叫一个好人,再为她的善举去买这份单。
赵文多摆摆手,笑着拒绝了要这个钱,转身出了粮店。
夫妻俩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
“我怎么瞅着这小姑娘眼熟呢,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粮店老板娘嘟囔了句。
老板道:“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了,她好像是‘赵家自行车行’的小老板,那天开业的时候我见过她在那开票。”
“哎呀,对。”老板娘把手一拍,道:“我就说在哪里见过她吗,现在卖的挺火的那‘甜香香’不也他们家开的吗。我前天过去买水,瞅见她在店里帮着装杯。”
“难怪这岁数不大,说话一板一眼的极有分寸,比一般大人还明事理。”
老板娘点点头:“都是干买卖的知道这其中的不容易,相互理解呗。”
“你说,他们家那两个店生意都不错,也是不少赚钱,怎么还叫自己家人出来干这活儿呢?说是她大姐,那能是亲的吗?”
“这个就说不准了,不管是亲的是远的,既然她过来把钱拿来了,又问了这么详细,就是这事儿她接了的意思,往后这赵文英是不会再来干活了。”
“少了一个人手,再找人就是了。不过,这回你可别再瞎好心了,还是招个男工准成些。”这次没赔钱,那是运气好,遇着这么讲理的工人家属。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有这运气了。
“嗯,知道了。”她也是叫这一下给整怕了,哪里还敢再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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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粮店,赵文多站在街口犹豫了下,紧跟着调转了方向,径直去了大刘师傅的肉铺。割了二斤肉,外加一块大骨头。从旁边的柜台上又买了些红糖、大枣,一些补血的食材。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五点半了,绣花厂也到了下班的时间,赵文多叫了辆三轮号子,先去接赵文兰。车子刚到厂门口,下班的铃就响了。只等了三两分钟,就接着了人。
姐俩坐了车一起回到店里,接上了小四小五,跟店里的崔文君和魏李打了招呼,也没多留,直接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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