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锄头黄芒闪闪,竟是纯金打造。
忽然,中年人停止动作,将金锄头扛在肩上,凝望古井边的空地。
空旷处蓦然浮现出一朵曼妙莲花,快速绽放。
这朵莲花看似是线条织成,但又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真实感,轮廓一显后,驾驭着园内无形气机轻轻转动。
整个小园,都变得生动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莲花中走出。
率先出来的是个红衣女子。
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方脸赤瞳,波浪形紫发披肩,身量甚高且骨架宽大,较之中年男子毫不逊色。
一个女人有如此魁梧的身量,视觉冲击力极强。但她给人的观感并不粗犷,反而和谐简约。
她左臂挽着一只竹篮,一身绯红色纱衣介乎宫装与便服之间,形制奇特,小腿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白色绷带。
红衣女子身后,是个足足矮两个头的少女,长发过腰,手里捧着一只青色高颈瓷瓶,目光涣散,略显呆萌。
因为身材差距过大的缘故,十六七岁的少女,竟仿佛十二三岁。
神都监察使!
只是贵为大晋王朝泰和仙城一把手,此时却亦步亦趋的跟在红衣女子身后,像一只安静乖巧的小猫。
二人站定,莲花之影随之消散。
红衣女子缓缓道:“我这里收到了雪狮堂的急讯;想必方尘院简报也报到了陛下这里。”
扛着金锄头的中年男子随意一点头。
红衣女子续道:“小徒顽劣,给陛下添麻烦了。我年前吩咐过,具备特荐资格的门人,特荐符诏暂不轻授。纵然见了自认为契合之人,也要先禀告于我。”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轻云首座太客气了。”
将锄头拄在地上,望了红衣女子身后少女一眼,男子轻轻一摆手:“雨寒,过来。”
少女上前俯身一礼,规规矩矩的道:“神都监察使宿雨寒见过陛下。”
中年男子摇头道:“雨寒不必如此。你师父硬与我生分,我也勉强不来。”
“你我之间,还是按照‘道业分’和‘世俗分’常法。此地并非大晋神宫,你称我一声牧玄伯伯也就是了。”
少女从善如流,乖巧道:“牧玄伯伯。”
漆黑的眸子一眨,莫名有一种撒娇的味道。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晋仙朝之主,晋武帝牧玄。
红衣女子,镇妖司首座穆轻云。
大晋实力最强的两大巨擘,修为深不可测。
整个心元本洲,极武仙碑和道业仙碑双榜有名者仅有三人,牧玄、穆轻云便居其二。
牧玄笑道:“伯伯只是想知道,你从了梁宏博之请,当场授出特荐符诏的理由是什么?”
“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区区十葫青萝梅子酒。”
宿雨寒认真回答:“当时情境,心有所感,认为符诏就是为了此等人物而设。”
穆轻云摇头道:“你只是禅道四品。灵觉虽盛,却未必当世无敌。今日之失,罚你禁酒一月。”
宿雨寒小脸一苦,讨价还价道:“半个月行不行?”
牧玄却神色转为诧异,道:“雨寒贤侄你禅道灵觉散发,一瞬间‘心证’超过‘实证’,占据主导地位?”
宿雨寒螓首轻点。
牧玄哑然失笑,左臂一振,如耍花枪一般将金锄头转了三圈,尽显跳脱:“轻云首座的意思,我明白了。雨寒在我心中,向来是如同子侄。禅心所指,我怎会怪罪于她?”
穆轻云面露微笑,如青莲绽放,气度慑人:“那徐振云所得传承,又当如何解决?”
“徐奉志果然有些心计,虚虚实实。当年所留,竟然真是一十六年时限法。”
“你是否要亲自上门,尝试挽救?”
牧玄将锄头扛在肩上,目光遥望远方,似乎陷入回忆:“我当年本有意将徐奉志收为关门弟子,却最终未成。后来算是结成忘年之交,论道探玄,深得我心;故人遗音,绕梁不绝。”
一字一句,有一种感动人心的力量。
“纵然我能以通天道术将他所负传承强行取出,但能否全取还是两说;他本人也难存活。”
“我又何忍为之?”
穆轻云双眉一动,忽然道:“我若施展道德指玄功,可以将徐振云所融炼‘星墟符诏’引渡出来,强行斥出星墟秘境。”
“只是如此一来,他道基衰竭,不堪承受大道玄晶;但还能以凡人身份活上三四十年。你若挂念故人之情,我可以破例出手一次。”
牧玄抬头,目视远方:“不必。”
“强取传承之事我是不会做的;但是徐振云选择入道后的生死成败,却自有天命。死在六合玲珑塔中,或许就是他的宿命。”
宿雨寒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漆黑的眸子中好奇与惊讶兼而有之。
牧玄前半段话回忆往事,至情至性;但是话锋一转,却又冷漠之极。
前后举动,好像极为矛盾,又似乎暗藏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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