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突来的骤雨,泥泞了整个城市。
刘焕书的弹唱表演已经精心准备了好几天,他甚至还为此设计了一小段即兴‘送别词’。
此时,他骑着自行车兴致勃勃地奔赴学校。
送高三毕业,自然要成熟一点。
他特地穿上了昨晚就熨好的帅气西装,又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出门之前,时尚的母亲甚至还给他喷了两下香水。
他相信,今天妥必妥是自己读书生涯的高光时刻。
从他家到学校需要经过一上一下两个陡坡,以往骑到这的时候总是很累,但今天却异常轻松。
MP3里放着林君杰最新单曲,耳机里的音乐激昂顿挫:曹操不啰嗦,一心要拿荆州!
刘焕书很兴奋,今天必然一曲将全部荣耀都拿下!
除了班长,谁能比自己耀眼?
哦对了,班长今天没节目,哈哈哈!
下坡的时候,他解放了双手,脱把感受着风的速度,贴地飞行。
咦?刹车怎么不好使了?
靠靠靠!
他有点紧张,速度太快了,前面就该拐了。
他一抬头,有了目标。
“长者!大爷!大爷大爷!”
嗯?
拄着拐棍正在过马路的老大爷停下来,看着从坡上飞快从下来的……
“砰!”
刘焕书松了口气:“终于停下来了。”
大爷伸出单手将自行车按住,倒退两步,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大爷你没事吧?”
“没事?小伙砸,你这是拿我当减速带还是人肉刹车啊?有你这么干的吗?”大爷双眼喷火,挪挪身子想站起来,左腿却使不上力气。
刘焕书下车,将大爷扶起来:“大…”
“瞅你人长得五人六的,你哪个单位的?”
“大爷我是学生,我……”
“嘿,你觉得说自己是学生我就不追究了?学生有你这打扮么?流里流气的还梳背头,不听我好好说话耳朵里听啥呢?有这么不尊重人的学生么?”
“《曹…”
“嘿哟,还敢骂人?你别走了,要么报警要么现在送我去医院!”
“大爷,我真是学生,我还得去唱歌呢!”刘焕书快急哭了。
“大爷你听我说…大爷…诶,你别拽我啊,我真得去唱…”
《曹操》播放结束,耳机里响起最近另一首大火的单曲:《香水有毒》
——
方圆是九点半接到陈婉的电话,让自己赶去学校救场的。
电话里,他百般不情愿,说就不能让在场的别人随便演点啥么?
陈婉说节目单已经上报给学校了,高三学生手里都有。
换人行,但吉他弹唱的曲目不能换,学校不希望给即将毕业的学子留下不严谨的印象。
知道刘焕书准备的是小虎队的《祝你一路顺风》,方圆嘟囔着:啥破玩意,万一有毕业考去远地方需要坐飞机的学生,说顺风不是咒人家么。
“别罗里吧嗦的,你离得近,赶紧来,还有半个小时就到这个节目了。”
他边收拾边骂了刘焕书一百遍,这二货脑子拉马桶里了吧?
好好的为什么要一大早撞老头儿玩?
——
在教学楼大厅里准备时,方圆看到尚未干透的操场上,坐了满满登登的学生。
两边是高一高二,正中是高三毕业生。
看着那一张张可怜巴巴的脸,他大生感慨。
从上个星期开始,这些即将离散的孩子们就已经时不时地在走廊上来回窜动。
去找相熟或相念的同学互相写同学录纪念册,勇敢的会相互表白,腼腆的就留下一封迟到的情书。
一对对地下恋情都明目张胆地浮上水面,在操场、球场、楼前、树下留下了相互依偎的印记,老师们也都视而不见。
QQ号、手机号、家庭住址,这是最后的讯息。
这段时间,已经没有人在学习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次分别,可能代表着永不再见。
方圆唱的时候,还是多少带着感情的,于是,下面那一张张年轻的脸,脸上一双双红了的眼……
指尖滑动,曲调转变: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
匆匆那年我们见过太少世面
只爱看同一张脸那么莫名其妙
那么讨人欢喜闹起来又太讨厌
相爱那年活该匆匆因为我们不懂顽固的诺言
……
红着眼,红着脸,高三的同学们和伴走三年的班主任都在阳光下啜泣。
匆匆那年的时光,像雨后的彩虹,炫丽,却又短暂。
下场后,陈婉嗔怪地说:
“好端端又弄首歌出来乱场,没事儿惹他们哭干嘛?一个个看着够可怜的了。”
方圆挠挠头:“有感而发。再说毕业怎么是可怜呢?
他们奔赴的是远大前程,离别嘛,总会有点小感触,人之常情。
让他们发泄发泄多好,心态好了说不准多考几分。
明年我还不是一样要毕业。”
“明年……是啊。”
陈婉怔了一下,又说:
“来了就呆着吧,十一点就结束了,高三还要回教室复习。
下午叫着你的小同桌,我再给你俩补补课。
明年再说明年,明天要考试的。”
方圆也懒得看节目,都没太大意思,而且他觉得操场上的氛围不像是一场联欢会,像追…
他在楼里四处逛荡,似也在找着自己记忆里的匆匆那年。
等到表演结束,校长发表了慷慨激昂又很是冗长的祝词。
然后,学生们就拎着马扎各回各班了。
陈婉要去办公室收拾东西,刘苏在教室整理书包,方圆跑去‘吸烟点’抽烟等着。
他也是喜欢下雨天的,雨天会让陌生的人保持距离,也让亲密的人更加亲密。
昨夜的雨水激发出泥土芬芳,花坛下钻出不少蚯蚓。
根根条条在凌乱的烟头堆里扭动身体。
咦,还有蜗牛?
他想起上辈子这个年纪时,自己就捡了好几只,回家放在玻璃缸里用白菜叶养着。
这玩意能养得很大,慢悠悠地爬,看着也好玩。
想着家里现在确实少了点生气儿,便夹着烟蹲到花坛边,在大叶子背后找蜗牛。
刚找到一只大的,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两声叫喊。
“我就死给你看!啊!”
“哎卧槽!真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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