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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曦冷得直跺脚,嘟囔了一句:“我得去准备了,你自己呆着吧。”
方圆充耳不闻。
四十分钟,连续三首乐曲,演奏者们起立鞠躬,纷纷下台。
西服男生忙不迭地拿起外套想给沈凝飞披上。
沈凝飞立即躲开,朝男生摇头。
‘屁的形象,别人都发起进攻了,老子怎么能干等着?傻媳妇明显对二货的殷勤很厌恶。’
方圆甩开腿跑过去,站在沈凝飞面前开始打着哆嗦掏兜。
两世尘缘,他的确慌了。
控制着颤抖,方圆才明白,原来离开她后,自己的世界一直都像是没了牙齿的牙床,舔一下会痛,不舔时就空空荡荡,重新遇见,又犹如刚刚镶好的新牙,忐忑又陌生,需要适应才能亲近。
‘我要把喜欢的女生都娶回家,我坚信只有自己才能让她们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晚他对寝室几人说的话犹在耳边。
四十分钟里,方圆想了很多。
那俩小人又开始打口水仗。
一个说:你都有陈婉有李理了,别为了执念而纠缠,让人家也换个新鲜不好?
另一个说:他是傻逼,别听他的。别在最美的时光里,让内心全部满足了委屈。
方圆让他俩都别他妈吵吵了。
下定决心。
如果重生的代价是没了沈凝飞,他不同意。
上天若是关上这扇门,那他就一脚再踹开。
不妥协,坚决不妥协,前世就注定好的!谁都别想改!
看着面前高大但满脸土灰的方圆,男生皱起了眉头。
沈凝飞也用眼神询问。
方圆掏出开心果递过去。
“我叫方圆,没规矩的那个方圆,很喜欢你的曲子,能交个朋友么?”
男生眼角抖抖,上前一步,也不知是想动手还是想开口,但沈凝飞冲他摇摇头,然后跟方圆说:“谢谢你,那不是我的曲子,乐团没有独奏的。”
西服男生昂着脑袋桀骜地看着方圆,似乎在宣示主权。
“她是我女…我在追她。”
方圆看都不看他,盯着沈凝飞那张熟悉的俏脸。
“只是交个朋友,先。”
又往前递了一下零食袋子,方圆说:“小卖部没什么别的东西,这袋开心果送给你,你看它像贝壳么?海边那种小小的贝壳。”
话音一落,沈凝飞和西服男生同时怔住。
沈凝飞盯着方圆,若有所思。
三四秒,她微微摇头,没再理方圆,也没拿开心果,径直走了。
留在原地,方圆回想。
2019年太久了,不行的,最好的年纪,要把最好的给她。
摸摸脸,他想明天回学校必须立立正正捯饬一下,现在土了吧唧的,可能是吓着媳妇了。
收起开心果,找了个板凳坐下发呆,没一会儿,方圆听见了争执声。
抬眼看去,陆曦朦胧着泪眼在跟后台人员交谈。
刚才这姑娘的做法没错,本意就是为他好,怕他出场过于草率。
对陆曦,方圆观感不错,想到刚刚自己冷冰冰没礼貌的态度,升起一丝羞愧。
走过去,把皮夹克塞给陆曦,方圆问:“咋了这?”
陆曦瞅瞅他,有点委屈。
“伴奏带坏了。”
后台的工作人员都是舞美公司的员工,这人斜眼瞟了下:“我只是负责按顺序播放,磁带都在这里,我们都没动过,带子断了我也没办法。”
方圆看看被扯断的卡带,心里大概能明白怎么回事。
大学是个小社会,半封闭半开放,自然有各种八卦。
连日来,他从别人嘴里没少听说。
陆曦入校的风头太大了,男生喜欢,女生嫉妒,虽然小丫头不理会这些事,很和善地对待别人,但防不住有人暗戳戳动手脚。
他问:“不能在网上下一个伴奏吗?”
工作人员说:“这次的场面太小,公司只给我们配了一台机器,只能播放卡带。”
方圆跟陆曦说:“哭啥呀,憋回去。”
小丫头抽抽涕涕被吓了一跳,白他一眼说:“才没哭,冻得流鼻涕。”
方圆问她:“咱们学校自己不是有乐团么?没找他们帮帮忙?”
陆曦说:“我跳的是改编出来的现代舞,伴奏是流行歌曲,他们没排练过,不会的。”
方圆问:“啥音乐?”
“《永不失联的爱》,去年的新歌。”
方圆问:“前面还几个节目?”
“这首合唱结束就要到了。”
方圆让她等等,不大一会儿,拎着把电吉他回来。
“刚刚外语系那男生的,我借来,给你伴奏。”
陆曦诧道:“你会弹吉他?”
“会。”
“会这首歌?”
“很熟练。”
——
虽然没配合过,但方圆是这首歌在这个年代的“原唱”。
吉他他很熟练,而且陆曦的舞蹈功底不是盖的,完全可以根据方圆的弹法即兴起舞。
一登台,叫好声就没停过,陆曦的人气可想而知。
叫得最欢的是方圆的几个室友。
陈逸嚷道:“焯!感情好几个小时,老幺是去泡妞了。”
杨一帆说:“我也要学吉他。打篮球和弹吉他最受妹子们欢迎!”
顾离感叹:“还是他骚啊,不声不响挂上了lucy。”
向东说:“吃烤肉那天的电话似乎就是lucy。”
许悠真心地在为方圆祝贺,使劲鼓着掌。
大巴车边,等着晚会结束和领导一起返程的乐团众人也在瞧着舞台。
看到刚刚调戏沈凝飞的那小子在弹吉他出风头,张勃心里有些不快。
为了刷刷存在感,他笑着说:“台上跳舞的也是咱们院的,叫陆曦,小明星。
“说来有趣,她参加的那个节目刚刚结束,第九名的女孩子和你同名,叫沈宁飞。”
沈凝飞知道那个节目,但她没看过,只是最近好多同学因为那个同名女孩儿的大火调侃自己。
张勃见她没吱声,补了一句:“高年级的男生都觉得陆曦是这届的院花。”
沈凝飞只淡淡地“嗯”了声:“她是很漂亮。”
校园偶遇那一刹,张勃被沈凝飞身上出尘的气质所惊艳。
追了她半个多月都没被正眼瞧过,没想到随便一个开心果冒充贝壳的笑话就说上了话。
因此,他原以为沈凝飞是个有趣的姑娘,但相处这几天才发现她无趣至极、冷漠至极,而且原则性极强。
快一周了,除了一起在食堂吃过一次饭,正儿八经说的话连五十句都没有。
为此,张勃被寝室几个嘲笑毁了。
百般计策使出来,张勃却总被淡淡敷衍,就像打在棉花上,十分难受。
豪言壮语放了出去,他现在就一个想法,拿下沈凝飞,彻底拿下,然后滚犊子吧,没劲死了。
张勃深呼口气,说:“都是庸脂俗粉,我就觉得你最好看。”
沈凝飞遥遥看着舞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依然无动于衷,张勃无语了。
——
和着缠绵的曲子,陆曦翩翩起舞。
观众配合着她下腰、跳跃、高抬腿的动作,卖力叫好。
一舞终了,陆曦躬身一揖,掌声如雷动。
方圆一直注视着操场边的大巴车,穿过人群,他没让沈凝飞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钟。
陆曦正待下台,方圆却站了起来,伸手管主持人要麦克风。
主持人懵了,尴尬不失礼貌的点点头,把麦克风递给他。
同样是男生,主持人明白,这不定是打算跟谁当众告白呢,同为新生,勇气可嘉啊。
陆曦驻足回头,不知道方圆要干嘛。
重新走到凳子上坐下,方圆说:“有首歌,献给一见钟情的念念不忘。”
一句话,响彻全场。
完事了?这么简短?
主持人又懵了,好心地帮方圆搬来话筒架子,架好麦克风。
“兄弟,加油。”
方圆朝他笑笑点了点头。
台下交头接耳,没人听说有这个节目,节目单上陆曦就是最后一个呀。
陈逸看着几个哥们,问:“幺蛾子?”
顾离说:“老幺要唱歌,咱得叫好。”
杨一帆说:“万一不好听呢?”
向东说:“那就大声叫好。”
营部没阻拦,校领导没阻拦,青春热血的男生女生,唱首歌而已。
琴弦拨动,从第一个音符响起开始,所有人就知道这是首情歌。
——
是很难接受,是很难放手
是很难开口说出任何挽留
是我不成熟,还有些愧疚
还有些担忧,最后还有些不合时宜的温柔
都如鲠在喉,旧情人常问是否是否
倔强地不说别走别走
这城市每天那么多人在擦肩
而谁在你身边,直到心碎都失手失守
才承认离开时满身伤口,求命运高抬贵手
我们都自作自受,是还没接受,是还没看透
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是皱皱眉头,想找个理由,想找个借口问候
想问当初如果毫无保留
却不敢深究
——
喧嚣没有了,没人说话。
QQ音乐三巨头的声音,加上略琴极好的作词,霎时间就征服了这个年代的一众年轻人。
沈凝飞目光灼灼,她懂音乐,也能听懂歌词。
这首歌她没听过,但那人的声音真好听,唱的真深情。
他一直在看着这边,看着她。
因此,沈凝飞大概明白,台上那个男生是在唱给自己听。
‘可我认识他么?为什么他会说一见钟情的念念不忘?’
张勃说:“飞飞你冷么?要不上车吧?”
沈凝飞摇摇头,和他说话了:“你听过这首歌么?”
张勃摇摇头说:“这种俗气吧啦的幼稚情歌网上太多了,我不爱听。
“咱们应该多听高雅音乐,我家里有几张典藏版的交响乐专辑,下周拿来给你。”
沈凝飞又不说话了,也没有动。
陆曦完完全全知道,这首歌方圆就是给沈凝飞唱的。
好好听呀,她想象不到网恋也可以这样深情么?
赤脚走回舞台,陆曦给方圆的歌伴舞。
听呆了、看呆了所有人。
徐安然吧嗒吧嗒嘴,心里在想下次表演的时候要不要叫那家伙一起……
范之瑶在考虑怎么把方圆捧红挣钱,可莫名其妙的,她总感觉方圆唱歌的声音有点熟悉。
举着DV的工作人员不自禁地拉近了镜头。
陈逸长大了嘴巴,喃喃道:“老幺深藏不露哇。”
杨一帆说:“这什么歌啊?”
顾离说:“老幺切号了?”
——
旧情人常问是否是否
倔强地不说别走别走
年轻的爱人总不知天高地厚
把邂逅当拥有,直到心碎都失手失守
才承认离开时满身伤口
说过的天长地久,写成了情歌一首
学会对所有遗憾说声感谢
可是你一直在我心脏中间
那个夏天距离我现在有多遥远
命运它向来不死不休
伤心人只能半推半就
年轻的爱人总信奉覆水难收
把懦弱当自由,我们早晚要承受成熟
时间从不是记忆的对手
到老地方叙叙旧,我们谁都别难受
在眼泪落下之前,我们好好聊聊天
——
方圆连眨眼都舍不得,他知道沈凝飞在看他。
焦距瞬间拉近,他似在和沈凝飞近在咫尺。
亲亲额头,亲亲鼻尖,触上软软的两片唇,方圆能看到她眸子里倒映出的“他们”。
厨房里,沈凝飞系着围裙,笨拙地为他做菜。
红着脸,羞羞的表情:‘我做的不好,你尝尝吧。’
照着菜谱鼓捣好几个小时,好不好吃方圆都觉得在磕仙丹。
虽然一吃就是几颗大料,但就是好吃,没有再好吃的了。
撸着袖子洗衣服时,白白的额头上垂下的发丝;
给自己收拾行李箱时,坐在盖子上使劲拉着拉锁;
客厅里,横着笛子给自己吹歌听;
睡觉时,抱着自己的胳膊……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后记忆力太好,如果画面按帧计算,方圆能记起和沈凝飞的每一帧。
那个本应享受人生的恬静女人,却陪着自己粗茶淡饭了多年。
现在,她就在那边的夜色下看着自己。
方圆不想感动任何人,这首歌,他本就是想感动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忘,一帧都不能忘。
——
大巴缓缓离开,夜也浓了。
一副“我想静静”的方圆拒绝和任何人说话。
直到睡前,下铺的杨一帆才轻轻踹了一下床板,小声问他那首歌叫啥?
方圆说:“眼泪落下之前。”
其他人都想问他别的,但方圆一直把自己的性格表现的很明显——和善的带着距离感。
所以,虽然憋得难受,终是没人开口。
天亮,十几辆客车已经停在了操场上。
封闭军训的日子结束了。
有人在不舍地哭哭啼啼,更多人是欢欣雀跃地笑。
成勋教官冲着渐渐驶远的车窗摆手。
一夜没睡的方圆依在座位上补觉。
空调的风犹豫不决地拱进他的鼻子里,像担心自己身体会散发臭味的老人,总是想努力地把自己弄香香,却不由自主地掺杂了腐烂的腥臭。
盛夏过去了,方圆的梦里,是一片秋黄。
沈凝飞嫁给了别人,洁白闪亮的婚纱被另一个男人捧起。
睁开眼,向东极不自然地扭过头跟陈逸等人没话找话。
方圆不发一言,怔怔望着窗外,悄悄抹掉泪痕。
进到市区,公交站的广告牌不少都换成了酸酸甜甜优酸乳。
画面上,沈宁飞和其余几个前十的超级女声选手们笑得贼甜。
看看车顶,视线似乎穿透出去,朗朗晴空。
命运从来不会高抬贵手,想要的,必须得自己抢。
沈宁飞小妹妹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么。
方圆掏出电话,给刘菁菁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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