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和陈旭,崔田几人,都还没聊上几句,一壶茶也没喝完,三个小锅炖羊肉,三坛上等“匈奴血”,三盘胡饼,各自筷碟,连同桌席,皆被安排妥当。
“陈先生勿怪,咱这边关苦地,又才逢战事,没啥歌姬舞女的准备,我那二位夫人,倒是有一人擅歌舞,只是昨夜咱没个样子,过于贪欢,睡得迟了些,今早还没醒呢!
要不然说不得,咱要请其过来,为陈先生以歌舞助兴。”
任平之言,陈旭是越听越心惊,暗道:这位击虏将军,可真是不拘小节,他们初见,便要让自家夫人献舞,纵然对方再不知礼,也不至于如此。
这般作为,陈旭对那一见如故之说,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单看任平欲让夫人献舞,便没拿陈旭当外人,有欲和他修通家之好。
陈旭是“文化人”,自是知道通家之好是何意。
任平“真诚”,他也不能太不上道,故而连忙推辞道。
“可不敢劳烦夫人,任将军威名远扬,旭亦是仰慕已久,今得所见,蒙将军这般器重,不甚感激,在此先敬您一樽!”
陈旭言罢,一旁自有仆从开了酒坛,换乘酒壶,为他斟满一大樽。
崔田心领任平所想,排宴的时候,故意嘱咐下面人,将此次酒宴的酒樽,换成半斤装的大樽。
陈旭也是受任平性情感染,半斤上等匈奴血,他一口气皆干了,一旁任平见此,不由得都暗中咂了咂嘴巴。
陈旭豪爽,任平自是不能示弱,他在举杯同饮的时候,给了崔田一个眼神提醒。
崔田心领神会,这杯酒,任平和陈旭都干了,只有他未干。
在场之中,他的年岁又最大,便是不干,谁也挑不出来什么。
并且崔田和任平,天天饮匈奴血,在知道这酒同寻常米酒一般,皆是迎风显酒劲儿,依旧在三人饮罢一轮后,指使身旁仆从,稍稍将大帐帘门,开大一些,让外风流通的更快。
一轮酒三大杯,一斤半“匈奴血”下肚,再被那阵阵小凉风一吹,别说陈旭了,就是任平脚步都有些打晃。
“呃~少军兄,寡饮无味,你城中可有胡乐?旭不才,愿献丑已助酒兴。”
任平见此,摇晃着走到陈旭身边,一把搂住他肩膀,接言道。
“胡乐,有!太有了!不瞒先生,咱家的二位夫人当中,便有一人出身西域,不仅通胡乐,还会胡舞呢!若不是夫人她近来有了身孕,咱说啥也要请来,为你我助助酒兴。
老崔,去!给陈先生取胡乐!”
“诺!”
崔田知意,借此退出大帐,并让人放下帐帘,支走了附近伺候的仆从。
“少军,你听我跟你说……”
陈旭话说到一半,酒劲上来了,站也站不住,纵然有任平在一旁相搀扶,亦是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
“陈先生请说。”
一直拉着陈旭这个大活人,着实乏累,任平见其席地而坐,自己更不会客气,把披的大氅,嫌热都掀掉了,亦陪着陈旭盘腿坐在地上。
陈旭闻言,挥了挥手,接言道。
“莫要称先生,太生疏了,叫咱留之,陈留之。”
“好!留之!”
陈旭听得任平改口,自是欢喜。
“少军,你莫要看咱只是一介将军帐下幕僚,便小视了咱,不瞒你说,咱亦是名门之后,先祖陈平,曲逆侯,你听说过吧?
要不是咱曾祖犯了事,咱现在也是侯爷!”
任平听到此处,暗自一惊,陈平大名,他自是听说过,陈丞相世家,一侯传四世,当朝权贵,何人不晓?
但是却不知,为啥堂堂陈丞相世家之子,怎落魄到去给别人做幕僚了。
本着不懂就问的好习惯,任平半真半假的追问道。
“陈丞相世家,纵然咱再是才疏学浅,也是听说的。
只是不知凭先生之才,如何会去霍将军帐下,做个幕僚,再不济亦也可弄个官身啊!
留之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同咱说,大事不敢言,在这沃野城的一亩三分地里,为留之你谋个差事,却是不难。”
“嘿嘿……”
陈旭听到此处,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将旁边桌上的酒壶拎了下来,猛喝一大口,递给了任平。
任平倒也不推辞,刚想接饮,方才发觉,壶中已无水酒,当即将它扔到一旁,便想起身去寻酒坛再饮。
陈旭见他起身,还以为任平要走,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着他臂膀,将任平生生站起一半的身子,给拉得坐回原地。
“咱还没说完呢!咱告诉你,我这幕僚可不一般,少军可知,咱的母亲大人是谁?”
提起对方母亲,纵然此时任平已经有些醉意了,还不忘在回话时,拱手施礼。
“未请教老夫人名讳。”
“嘿嘿……告诉你,少军莫要惊吓,咱家母姓卫,论起来我和那位冠军侯,还是兄弟呢!
咱在霍将军帐下做幕僚,可不委屈,他与我亦是弟兄。
只不过若有机会,谁不想拜将封侯?”
陈旭说到激动处,不由得站了起来。
任平懒得跟他折腾,就坐在地上看他吼叫,顺便还有闲情雅致,夹了一块炖羊肉吃。
“留之,咱这沃野城有句俗话,叫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做幕僚没啥不好,若是可以咱也想给哪位将军,做个幕僚,搂着娇妻美妾,自在逍遥。”
“呵呵……你?”
陈旭听到任平所言,指着他笑了起来。
“怎么?留之不信我之所言?”
陈旭闻言,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桌案上的碟碟碗碗间,拾起地上的酒坛,猛灌了一口。
多亏此时那炖羊肉的小锅,炭火早已熄灭冷却,要不然就现在陈旭这般做派,非得引火烧身不可。
“非是咱不信少军之言,去年长安时局糜烂,咱也是亲眼所见,若没有少军,拨乱反正,还不知最后该如何惨淡收场呢!
我陈留之,生平自负才智过人,但若易地而处,想要破那危局,却是万般不能。”
若不是任平亲眼所见,此时陈留之醉眼朦胧,摇头晃脑,单听这一番话,他却是要怀疑,对方是否真醉了。
不论陈旭所言,是真是假,却是说到了任平的心坎里。
“少军,你此番又立大功,太子殿下班师后,封侯之期已待不远,何必忧虑那些往事?
不瞒少军,咱此番替子孟前来沃野,就是想知少军今后,是欲结霍家,还是联卫家?”
听到此问,任平并没有着急回话,而是缓缓起身,自陈旭手中接过酒坛,浅饮了一口后,两双醉眼相互对视,片刻之后,也不知道任平和陈旭各自从对方的醉眼中,看出来了什么。
“留之一手托两家,同为大汉效力,我私交向卫或向霍,与留之又有何干?难道还能影响你我相知之交不成?”
陈旭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拍手叫好。
“少军爽利,旭亦不藏私,不论其他,单说卫家近年来,对任家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语,不是我夸口,子孟亦是个重情义的人,难得的是,其有大才,少军与之,何愁天下朝局不稳,民生不兴?
旭看得出来,少军和子孟都是一类人,朝堂上如桑弘羊,上官桀,卫广之流,焉能入尔等之眼?
少军莫要………”
“胡乐来了!”
陈旭还要再言,帐外忽然传来崔县丞之声。
二人闻声望去,但见崔县丞怀中抱着似琵琶又像三弦的乐器,率先进帐,在他之后,还跟着一众十几个颇有姿色的歌姬舞女。
“留之,今朝我却是要有耳福了。”
陈旭不是不识趣的人,他听任平借机将方才的言论话头叉开,知道大事不能急,亦不再就此多言,而是自桌案一跃而起,接过崔县丞手中胡乐,弹奏起来。
伴随着陈留之的胡乐之音响起,帐中歌姬舞女,围着他款款舞动。
崔田见此,便过来搀扶任平。
任平趁此询问道。
“老崔,你在哪弄这么多美貌女子?”
崔田闻言不语,只在任平掌中比划一个“陈”字,任平自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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