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可是镇朔将军?”
任平此行回长安,不算柳签带来的人手,他自己只领了二十名亲卫,随行亲信,唯有许野一人。
饶是如此,他在临近长安之时,还是命人将自家的大纛打了起来。
自朔方至长安沿途各州郡县驿馆邸报表文,近来一直是一日一送,关于任平的行进速度,偌大个长安城,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任平对于长安城门外,有宦官队伍早早等待迎接自己之事,并不感觉有丝毫惊讶不妥之处。
“上差有礼,某家正是任平!”
任平与那迎接的宦官,言语之中还算客气,但其稳稳端坐马上的态势,可是尽显跋扈之姿。
“镇朔将军接旨!”
迎接的宦官,对于任平的态度,倒是没啥异议。
任平此番作态,实乃平常之举,那宦官平日里见得比他还恶劣的权贵,不知多少。
似前些时日,任平对待柳签那般的,方才叫人瞠目结舌。
任平之所以这般作态,也是演给一旁的柳签看得,好教他知晓,自己可不是随便找个宦官,都与其称兄道弟的。
迎接的宦官见任平闻言下马,躬身施礼,点了点头,方才继续宣布旨意。
“征和三年,春,陛下诏令,于今日未时,宫中设百官宴,为镇朔将军洗尘。”
“臣任平,谢陛下恩典。”
宦官将手中旨意交到任平手上后,严肃的表情立马消失不见,满脸堆笑的恭贺道。
“婢子恭请镇朔将军回京,预贺将军,公主,早生贵子。”
“哈哈哈……赏!”
甭管接迎自己的宦官,此时所言是虚情还是假意,只要他恭维话一出口,便代表了整個长安朝局的风向,亦是汉武帝意识的延深。
故而任平闻言,如何能不喜?
他也不是小气的人,知道此番进京,少不了花费,随行二十亲卫,一人身上所带,散碎铜钱不算,仅是黄金,便有一百两。
许野听了任平所言,连忙给一众前来迎接的宦官打赏。
任平先前交待过,让他们出手莫要小家子气。
许野对此,自然记在心上。
为首的传旨宦官,他直接给赏了一缗钱,其余的大大小小随行宦官个个都得了一算钱。
一众迎接的宦官,见任平出手这般大方,嘴里的吉祥话,自是不断。
“祝镇朔将军武运昌盛!”
“祝任将军长命百岁!”
“祝任将军和公主,永结同心!”
………
在一声声恭贺中,任平翻身上马,便要就此进城。
“将军!您可是忘了我们?”
任平寻声望去,发现出言的乃是洛城门里监门。
他再一仔细看看,此人任平却是认得。
“孙二头,你这小卒何时到了此地守门?”
方才说话的里监门孙二头,一见任平还认得自己,当即喜不自胜,其憨憨一笑,回道。
“都是托了将军的福气!将军此番大喜,我等亦凑了些礼金,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孙二头说罢,在自家皮甲中,翻找出一个小包袱,双手举着便要递送给任平。
他没曾想,任平见此,却是又再度下马,与其平视而立。
任平接过包袱,当众打开一角,里面皆是铜钱,还多是旧钱,可见孙二头凑这些礼金不易。
“弟兄们有心了!这都是你们的血汗钱,我若不收,唯恐伤了你们的心意,坏咱们之间的情谊,但若是收了,我心亦难安。
如此我便取一枚铜钱,全当是个彩头,其余钱财,你孙二头拿回去,给弟兄们如数归还。
顺便再帮我通知一下弟兄们,我大婚之日,弟兄们若有闲暇,可都要记得来喝喜酒!”
任平说罢,将包裹塞回了孙二头的怀中,并特意晃了晃掌中的铜钱。
原本听到前番言论的孙二头,已然是满脸沮丧了,但是等闻任平邀请大家一起去喝大婚喜酒时,孙二头激动不已,双手紧紧抓住怀中包裹,死命忍着不让眼中泪水落下。
“散开!散开!”
孙二头大吼两声,城门前立刻给任平让出一块空地。
“有劳弟兄们!到时都去喝喜酒!”
任平见此,向着四周拱手拜谢,催马缓行入城。
“恭贺将军!”
“恭贺将军!”
“恭贺将军!”
………
城门两旁的汉军士卒见此,皆自发出言恭贺任平,声威一时间比前些时日,太子率军凯旋,还要壮大。
待到任平和柳签的队伍进城后,许野却是悄悄留了下来。
“孙兄弟,有礼了。”
“您是……”
孙二头不识得许野,许野也不计较,笑呵呵的介绍道。
“在下许野,是任将军的亲卫总领。”
“啊?”
许野这么一介绍,孙二头更懵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镇朔将军的亲兵总领,嫡系中的嫡系,如此人物,孙二头真不知道对方找自己做甚。
许野见其这副模样,也不再多作解释了,而是从怀中掏出一锭金,足有十两,塞到了他的手里。
“你这是做甚?俺们凑礼金,可不是为了和将军讨赏钱的!”
孙二头见此大怒,连忙便要将手中金块还给许野。
许野却是丝毫不急不慌,只是笑了笑,回道。
“这可不是赏钱!咱们自家人,哪里有什么赏钱之说?将军久居朔方边塞,对京中弟兄照顾不到之处,你便多多帮衬帮衬,谁家缺了米,哪家少了看病钱,皆从这锭金里出。
若是钱花没了,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便写信给将军,或者给我。”
许野说罢,也不久留,直接转身牵马而去。
独留孙二头一人,紧紧抓着手中金块,任由东风带走自己的泪水。
————
“点点星辰避云飞,皎月不出万物悲。
水险风急胡虏惧,百骑掩火敌胆寒……”
任平真没想到,自家一入长安城,街道两旁会有那么多百姓来迎接自己。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长安城中的百姓,自发齐唱“百骑夜踏胡营”的歌谣。
任平却是忘了,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他在朔方抵御匈奴,长安的百姓或许感觉不到。
但这些百姓,却是不会忘了,前番巫蛊之祸时,不是任平率兵平乱,他们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呢?
今日他们出来相迎任平,便是以谢,当日他的活命之恩。
此情此景,任平哪里见识过?
以至任平,骑行于街道上,没干别的事,就忙活着给左右百姓拱手道谢了。
好不容易,过了东市之后,任平可算是能歇会了。
今天汉武帝是在未央宫设宴,还允许了百官携带家眷。
百官家眷都去桂宫和汉武帝的一众妃嫔们共同吃酒。
若是以往任平前来未央宫,还遇不到那么多娇妻美妾。
今日设百官宴,百官的家属都来了,桂宫又在北阙甲第的西面,也就是少部分留守长安城的北军西面,任平又是走得北面洛城门,这就导致,他想去未央宫,一定得途径北阙甲第,而北阙甲第还挨着桂宫,那一路上,尽是莺莺燕燕。
大家都想看看,近来风头正盛的镇朔将军,是个什么模样。
一时间长安城中,十之六七的美女,都聚集在了北阙甲第周围。
若是寻常人,被这么一堆大姑娘,小媳妇的围观,早就羞涩难当了。
但任平是何许人也?
他这生平,唯一可与人吹嘘,遇谁都不落下风的优点,便是脸皮够厚。
那些娇妻美妾,看任平,任平亦下马回望她们。
时不时的还暗自品评一番。
被任平这种审视目光,来回扫视,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脸皮薄,还没看两眼呢,便自顾自的离去了。
————
“禀陛下,镇朔将军已至宫外。”
汉朝又没有列车表,任平啥时候到长安,即便是汉武帝亦不知道准确时间。
故而在他未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汉武帝饮了两杯,依靠在拳夫人的秀腿上,正和一众大臣,欣赏歌舞呢!
下面便有宦官来禀告任平的到来。
“宣!”
原本有些昏沉的汉武帝,闻言立马精神了起来,扶着拳夫人的手,正坐当中,静待任平。
“宣镇朔将军任平觐见!”
“宣镇朔将军任平觐见!”
“宣镇朔将军任平觐见!”
………
一众微微有些醉意的百官,听到这连声唱诺,个个都醒了酒,大家都知道,今天的主角,正头戏来了。
任平脚踏未央宫正殿,心情不由自主的便激动紧张起来了。
宫殿气势宏伟,周围两旁百官盘坐。
当中汉武帝美人相伴,虎视雄风。
此情此景,由不得任平多想,事后,他连自己怎么走到汉武帝台下的,都记不得了。
任平不知道该到哪里停歇,好在他余光一瞟,看见自己超过了汉武帝之下的最前方桌角半分,心里觉得差不多了,连忙躬身行礼。
“臣镇朔将军任平,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朕安!”
“镇朔将军,今日朕设宴,汝却是来迟了,当罚,朕罚汝先饮三樽。”
“诺!”
任平万万没想到,今日的汉武帝,这般好说话,
任平抬头望去,汉武帝比之前两者在甘泉宫相见时,更加多了几分苍老之态,但是身上的威仪,却是有增无减。
只不过今日他的威仪不那么锐利,不伤人,就好像一只吃饱了的老虎,让你不由自主的便忽略了他的危险性。
连干三樽上等“匈奴血”,加之宫殿当中,通风良好,让酒劲儿得以迅速挥发,任平的脸色立马便变得红润起来。
“赐座入席!”
“谢陛下!”
汉武帝给任平安排的座位,很有意思,和霍光面对面,位列卫广之上。
自从任平落座后,卫广的脸色,便没有好过,其也不用别人劝,手里的酒樽,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家嘴里送。
一旁的卫步,卫不疑,卫登见此,亦是不敢出言劝阻。
汉武帝给任平准备的饭菜,亦与旁人不同,旁人桌案上,皆有不少肉食,任平的桌案,全是青菜,甜点,米饭。
任平对此,自然甚是满意,在沃野城,他早就吃腻了羊肉,猪肉,更是想念精米饭。
自家桌案上的菜肴一齐,他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呼噜呼噜”的便开炫,毫无什么礼仪,吃相可言。
“哈哈哈……”
汉武帝见此,不由得被逗的大笑不已。
尤其是见任平一连炫了三碗米饭,一碗面汤后,周遭的官吏,权贵,都不看歌舞了,皆看任平取乐。
当年功高如卫霍,司马迁都看不起呢!
今天任平这个吃相,一众在场权贵,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将任平深深鄙夷了一番。
任平对于在场大臣的看法,根本不在乎。
他之所以这么吃,一是他骑马奔行了大半天,着实是有些饥饿,二则是为了安汉武帝的心,逗他开心罢了。
汉武帝为何看任平吃饭会发笑?
是他没见过,似任平这般粗鄙的吃相么?
他是由此看出任平,关于他的大多传言,皆不是虚妄。
先前任平在冀州太子设宴上,便曾说过,朔方少稻米,自己为了和士卒同甘共苦,唯有每日食高粱米,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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