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这一番话,说得言之凿凿,幸福来得太忽然,方才在场众人的心情,仿佛像是在坐过山车。
任平言罢之后,便让许野将契票依次还给了在场众人。
手持契票的众人,目的达成后,却没有一个人,屁股有所挪动的。
这些大户,富户,多是全国做生意的老手,人精,少有没头脑者。
适才任平嘴上说得漂亮,但大家都清楚,朔方郡山高皇帝远,还是明晃晃的镇朔将军地盘,他们一众人等,在长安都不敢给任平脸色看,真到了朔方,人家有钱,有粮,有兵马,真能如方才言语承诺那般好说话的,让自家把钱粮拉回来么?
若是到时候“匈奴”,忽然进攻朔方了,“恰巧”洗劫了他们的运送车队,那该如何是好?
最好的解决方案,自然是任平派人送回来。
可那天底下,明面上也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让任平派人把钱粮送回来,又给他们补齐路上损耗,这个条件,别说一众富户,大户不敢提出来,便是只在心里想想,都觉得如此做,未免太“欺负”人了。
明知道自家的钱粮,今天要不回来了,但大家都没有离席。
实在是这次牵扯的钱粮数量,过于巨大了些,各家虽然不想得罪死任平,自己去做出头鸟,但让他们就此轻易放弃,也都不甘心。
大家都在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们心里都在暗暗盘算,只要有人登高一呼,自己必定积极响应,但若是让他们自己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死死的得罪完任平,却都不愿不敢。
此情此景,既在任平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出乎任平意料的是,刚刚感觉有些“跳”的李惠,在自己表明态度后,李惠便泯然众人了。
一个王子府中的宦者令,还不至于让任平畏首畏尾,若是他李惠是汉武帝的宦者令,今日他倒是说不得,要权衡一二了。
任平和一众人等沉默半晌后,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步入正题。
“诸位先前借钱粮于我,一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在此我要感谢一下诸位,再则想必也是看好了匈奴血的丰厚利润,想要从中获利。”
在场众人皆没有想到任平会说得如此赤裸裸,不过眼下他们也没什么好选择,皆面色尴尬,静待他的下文。
“诸位若是想获利,倒不着急抽回自家先前出借的钱粮。
这世上生意千千万,没了匈奴血,咱们还可以找别的。”
至今为止,任平方才所言,是富户,大户们,唯一在这间院子里,听得还算顺心的话语了。
甭管此议的可行性有多高,但好歹任平方才所言,不是在以势力,明里暗里的威逼他人,而是在以平等的态势,一个商人正常交易的角度,想要更好的解决这件事。
“咱家敢问将军,虽天下生意众多,但多利润微薄,各家钱粮总计数量庞大,若是以寻常买卖为本,短时间内极难回利,莫非将军手上还有能似匈奴血那般的好买卖?”
眼见事情有了转机,李惠也不再做缩头乌龟了,而是果断代表在场众人,提出了心中异议,直指问题的核心。
任平见此,淡然一笑,不急不忙的回复道。
“如今市面上除了竹帛二物外,纸亦能做日常书写之用。
只不过现在纸的造价太高,材质和书写效果,也不如竹,帛,所以方才会被世人弃而不用。
如果能够将现在的纸加以改良,原材料从皮毛换成破布,麻绳,甚至某种树皮,野草,制造成本大大下降的同时,纸的质量,书写效果,却大大提高,并可平替竹,帛之物,在座各位有没有兴趣出资入股?
其二,现在大家观阅的书籍,都是旁人,或手刻,或誊抄而来,费时费力不说,还多有错漏之处,如果有了好的纸,再配上一种可以大大提高誊抄速度,甚至代替誊抄的技艺,使书籍,公文,信件,传递更加快捷,如此技艺,诸位可愿投否?
其三,如今船只,在江河中行驶,只能依靠风向助力和船夫摇橹前行,顺风可一日千里,逆风时仅靠人力,一日百里都困难。
并且还多只能用于江河,一到海面,便只能生死各按天命了。
若有一船,可在无风之时,仅靠人力,便能达到一日千里,且可载重上万,行大海险滩,如履平地,此物,诸君可愿出资持股?”
任平这三个例子抛出后,在场一众富户,大户的代表,主事,皆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大家都是商场老手,自然知道若任平所言不虚的话,其利润将有多么巨大。
“将军!你说得此物,现在何处?可否容我一观,再做定夺?”
“是啊!将军若真有神物,我茂陵王家愿意出资入股!”
“徐家亦愿意!”
…………
被巨大利益刺激到的主事,代表,已然等不及李惠这个“传话筒”了。
若是旁人今天在这跟任平说同样的话,这些富户,大户一定会嗤之以鼻的觉得此人疯了。
可任平不同,他是真弄出了“匈奴血”,大家也切实见到了“匈奴血”所带来的巨大利润。
虽然他们即便如此,还是对任平的话持怀疑态度,但最起码心里亦有几分相信了的。
在场众人的反应很热烈,任平很满意。
任平挥了挥手,止住了鼎沸的人声,继续侃侃而谈。
“如此神物,岂能凭借一人之力而建成?
不瞒各位,我在朔方,已然利用商盟中的能工巧匠,大致制造出了一些神物雏形,只不过各位也知道,朔方地处偏远,商盟虽然听着名号不小,实则小地方的商贾,哪里能和咱们长安一带的各位豪商巨贾相提并论?
虽然已穷尽全力,但以目前工匠的进度来看,若是想把几件神物都造成,恐怕少说还要数年光景。
不过这等事,乃是有利陛下,有利太子殿下,有利大汉子民的大事,我任平食君之禄,焉能不竭尽全力,为天子分忧?
诸位,还是先行派人持契票到朔方去找陈主事退还钱粮,待数年过后,我将神物造成时,咱们再议出资入股之事。”
任平说罢,便要起身做送客状,但在场的富户,大户闻言后,并无一人有去意,甚至脸上的兴奋之情,比之刚才有增无减。
“将军,咱家斗胆,敢问将军,现在三件神物制造,有何欠缺之处?
我家殿下,一向对这些奇物颇为感兴趣,府中更是豢养了不少能工巧匠,说不得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莪茂林王家,亦有一些能工巧匠,若将军所需,我王家豢养的匠人,任君挑选。”
“我徐家愿意倾囊相助,将军所需钱粮,徐家愿意每年供应一万石!”
………
能被汉武帝迁移到茂陵的,都是当地的豪绅大户。
这些人的子嗣,或许有诸多不成器的。
但作为大族的当家人,却是少有智力不够的人物。
大家都心里清楚,一旦这等神物问世,一定会快速倾销全国,便如“匈奴血”一般无二。
到时候再想和任平谈出资入股的事宜便晚了。
故而他们自然要在此时,抢占先机。
当然如此行事,亦是一场豪赌。
只不过这些顶尖商贾,豪绅输得起。
若是他们今朝瞎了眼,不过就是赔些钱粮,搭上一些麾下仆人的时间而已。
钱粮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在座各位,谁家没有败家子,显眼包?
每年子嗣在长安城中,各大妓馆,赌场,挥霍的钱粮不计其数。
几乎就是一瞬间,院中各家主事,代表便想好了利弊。
他们茂陵子弟,抛家舍业,现在看似风光,实则便是冢中枯骨。
坐吃山空,入不敷出,又能维持多久呢?
还不如借此机会,押注到任平身上。
若事成,亦可让在场众人各家一扫目前的颓势,若不成,无外乎不过是集众人之力,养了一个“败家子”。
在这等正事上耗费钱粮,总比过后让自家子嗣,在妓馆,赌场挥霍的好。
“诸位,诸位!此事重大,非一朝一夕可为,大家还是回去好好商议一番,若是执意如此,待到我麾下的商盟陈主事返京时,由他与各位商量具体细节。”
任平说罢,便示意许野开始“撵人”了。
任平越是如此,在场众人的心中,越是笃定了要下注于他,反正前期泼出去的水,现在也不好收回来,还不如以此转投任平所言其他神物身上呢!
“任将军,这契票,咱家便不带回去了,其上钱粮,便当作我家殿下,入注将军所言神物的定金,后续再有需要,将军可派人,随时传唤咱家,咱家定当虚席以待。”
“我茂陵王家亦如此!”
“徐家也是!”
………
鱼儿死死咬钩,任平想脱手,鱼儿都自己顺着鱼竿,向岸上游。
送上门的肥羊,他岂有不宰之理。
任平闻言,故作矜持,犹疑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示意许野将愿意以手中契票当作第一笔入注神物资金的主事,代表,收入囊中,登记造册。
一众富户,大户见此,均是眉开眼笑,瞧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将神物造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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