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夫人所在的钩弋宫,乃是甘泉宫的一处偏院。
平日里,她得宠时,倒是不怎么居住在钩弋宫,而是汉武帝去哪,她去哪。
汉武帝此番东巡没带她,她便只能带着孩子回钩弋宫居住,未央宫可没有她们母子的位置。
去甘泉宫的路,任平可太熟了。骑马太慢,坐船走泾水又快又稳。
其他三人都识趣得很,他们带人出了城之后,都不用任平多言,便皆随任平乖乖上了明轮船。
原本接迎任平的一千羽林军,都被霍光留给了赵充国。
霍光此番动作,一则他是在向任平示好表态,二则其也是不信任上官桀,生怕自家带着兵去了钩弋宫,导致未央宫这里兵力虚弱,上官桀趁机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即便上官桀不闹,宫闱兵力充足,亦可以震慑住朝中的宵小。
对于赵充国办事,霍光还是放心的。
上百艘战船,精锐水军和辅兵,船夫加起来,将近万余人。
如此队伍,自长安出发奔赴甘泉宫,谁见了心里不打鼓?
尤其还是任平这个有“劣迹”的人带队。
水军大船,刚在甘泉宫外,泾水河畔靠岸,便看到钩弋夫人的姑母赵君姁带着不少仆人,在岸边神色紧张的等待着什么。
“赵家姑母!任平有礼了!”
“哎呦!将军这是做甚,当真是折煞老婢了。”
原本钩弋夫人的姑母赵君姁,见了这等阵仗,心情忐忑不安,今一看任平率先下船,二者见面,赵君姁还不待说话,任平便先给她规规矩矩的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当真是让她又惊又喜。
得人恩果千年记,任平一向恩怨分明,赵君姁是自家大婚媒妁,又在他为夷安公主之母迁坟时帮了大忙,年岁亦高,任平持晚辈礼见她,倒也没什么。
更何况,任平也知道自家的阵势弄得有些大,钩弋夫人听到些风声,难免胡思乱想。
任平如此礼遇其姑母赵君姁,也是为了安对方身后钩弋夫人的心。
“老姑母不在家中享福,怎地来此了?”
“啊~将军不知,婕妤思亲,便叫老婢过来陪住几日,要本就要归乡了,却不曾想,在今朝遇见了将军。”
任平等人要办得事虽然急,但该有的礼数,他却是一点不少。
趁着他和赵家姑母赵君姁叙话的时候,朔方水军都尉陈阿哥,却是一点没闲着。
除了一直跟随任平的三百名护卫好手以外,陈阿哥又亲自挑了一千名水军精锐,交由许野一并统率。
精锐就是精锐,任平和赵君姁的话,还未说上两句半,其麾下士卒,已然将此地包围了個密不透风。
一旁的霍光,桑弘羊,卫广,自是将其看在眼里。
原本他们对于任平,便高看一眼,如今当真想着要暂避锋芒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等精锐水军士卒的干净动作,给霍光,卫广带来的震撼,绝对要比桑弘羊大。
二人此时皆不由自主的将这些兵丁和羽林军相比。
所得出的结论,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很不乐观。
比陆战,羽林军在单兵军械上占优,但若是说双方谁能胜,霍光和卫广在心中却是不好给答案。
因为两者士卒的精神面貌,相差太多了。
羽林军本来是汉武帝挑选良家子,精练出来的一支部队,论战斗力,应该是大汉第一。
但近些年,羽林军有些变了味,安逸日子过多了,骄奢的习惯养成容易,想改却是难了。
反观朔方水军,人人脸上都带着杀气,摆明了就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的态度。
单单如此,霍光与卫广,还不至于这般受震撼。
最让他们害怕的是,这支部队对于任平的忠诚度。
他们在船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朔方水军,对于任平,不仅仅是忠诚那么简单了,已经开始向崇拜转变了。
过惯了富足日子的霍光,卫广,自然体会不到,从常年吃不饱,吃不上饭,到如今隔三差五还能来顿随便吃,可劲儿炫的炖肉,这等生活差异,岂是一句天翻地覆,可以概诉的?
给这些朔方水军士卒,生活带来改变的人,是大汉镇朔将军任平,可不是没事就封禅,要么便东巡的汉武帝,亦不是留守长安,忙于政务的太子刘据。
这些人大多没啥文化,他们只知道,跟着任平,不受外族欺负,到各州郡县,遇到谁,都是高看一眼,平日里吃食管饱,若是自己不乱花,肆意潇洒,每月军饷,还能有不少积攒。
任平要尊严给他们尊严,要物质需求,给他们物质需求,让他们从军户,奴隶,南归的流民,变成仰首挺胸的朔方水军,他们不给任平卖命,给谁卖命?
“将军,您这是……”
刚刚被安抚下来的赵君姁,一见自家被任平麾下的兵丁团团围住,当即便慌了神。
“老姑母莫怕,我等此番前来,是要面见钩弋夫人,奏请国事,这些士卒,皆是我朔方麾下,乃是为了护卫夫人和殿下的。”
“哦哦哦……”
赵君姁能说什么?她说啥也不管用啊!
只能是连连出声应和,暗暗祈祷,任平能够践行承诺。
“老姑母请上船,我等先行赶赴钩弋宫,老姑母在此稍待,届时与夫人,殿下同归。”
任平的话,容不得赵君姁拒绝,他刚刚言罢,左右士卒便往其近前做了个威逼的动作,赵君姁便乖乖就范,吓得心肝乱颤,急忙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任平的大船。
“诸君,请!”
“请!”
“请!”
“请!”
任平带头,霍光,桑弘羊,卫广,也不和他客气,纷纷上马向钩弋宫赶去,周遭自有任平麾下的兵丁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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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好了,镇朔将军,镇北将军,大司农,卫侯爷,带着一众兵丁,进了甘泉宫,正向咱们钩弋宫而来。”
京都长安的变故,钩弋夫人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声,这些天其是坐立难安,此时正抱着自家儿子刘弗陵,于宫中呆坐,闻听婢女来报,当即花容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并未得罪他们啊?何止如此?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钩弋夫人都慌了神,一旁的婢子更没了主意。
就在二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忽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
“母妃不必惊忧,儿臣虽年幼,亦久居宫闱,不熟外事,也曾听太子哥哥提及过这位镇朔将军,以儿臣之见,其乃是大汉忠勇孤臣,必不会生霍乱之事,此番前来,儿臣只担心,京都太子哥哥的身体。”
初闻刘弗陵之语,钩弋夫人和报信婢女都惊讶不已。
片刻后,待到钩弋夫人反应过来时,眼圈都红了,紧紧抱住自家孩儿。
刘弗陵甚是懂事,亦不哭不闹,还用小手抚摸自己母亲脸颊,为钩弋夫人擦去泪痕,以示安慰。
“臣镇朔将军任平,求见钩弋夫人。”
“臣镇北将军霍光,求见钩弋夫人。”
“臣大司农桑弘羊,求见钩弋夫人。”
“淮阳候卫广,求见钩弋夫人。”
在钩弋宫外,任平他们可以事急从权,但进了钩弋宫内,他们却是要变得老实起来,甭管心里做何想,都得规规矩矩站在殿外,向殿内行礼,等婢女通传后方可进入。
为了怕出什么岔子,任平早早便让人把钩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有人想带着钩弋夫人,刘弗陵出宫,也逃不出他布置的天罗地网。
只要看过三国演义,便都会防备这一手,任平可不能让哪个宦官,女婢,误了自己的大事。
“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听闻任平等人的动静儿,报信婢女,直接吓得浑身瘫软。
虽然自家儿子刘弗陵先前已经用话语安抚过自己了,但事到临头,钩弋夫人依旧心中惊惧不已。
说来可笑,她这位做母亲的,遇大事,却要靠自家四五岁的孩儿拿主意。
钩弋夫人闻听报信婢女所问,本能的将目光看向了自家怀抱中的孩儿,待得到刘弗陵的点头应允后,其缓了好一会儿,方才仗着胆子,回言道。
“妾,身居宫廷,不便见外臣,诸君有什么话,便这般直言吧!”
任平等四人,一听钩弋夫人的回话,便知道她这是害怕了。
若是寻常事,他们此时便真在外面遂了钩弋夫人的愿,但立帝岂是儿戏?哪有隔门对话的道理?
万一届时任平几人一说完,刘弗陵出了什么差池,又岂是他们几个能说清楚的?
钩弋夫人话音刚落,任平,霍光,桑弘羊三人,皆将目光齐刷刷对准了卫广。
“诸位让我行恶事,亦无不可,只是事成之后,我当居首功。”
“这是自然!”
“善!”
“侯爷,请!”
对于卫广的要求,任平他们三个都没有异议。
卫广见此也不啰嗦,直接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虚掩的寝宫房门,这突如其来的事端,直把房中的钩弋夫人,惊得心肝乱颤,一旁的报信婢女,更是当场跌坐于地。
“尔等休要放肆!”
卫广还想着再往前走几步,年幼的刘弗陵却是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对其大声呵斥起来。
卫广见此,当真便不敢动了。
他仗着有皇后卫子夫,可以不卖钩弋夫人的账,但是却不敢当面顶撞未来的大汉皇帝。
此时钩弋宫中的场面,有些滑稽,虎背熊腰的卫广,在刘弗陵这一孺子面前,却是神情紧张,好似他们两个的身形颠倒过来了一般。
“臣镇朔将军任平,参见殿下,殿下勿怪,着实是事情紧急,吾等不得不出此下策,淮阳候也是出于公义,还望殿下恕罪。”
任平此言一出,卫广率先投来感激的目光。
“汝便是任平?”
刘弗陵闻言,不断好奇打量他。
“臣确是任平!这位是镇北将军霍光,那位是大司农桑弘羊,他是淮阳候卫广。”
任平不以刘弗陵年幼可欺,听到他询问自己,连忙细心逐一介绍解释。
“本王识得他们!”
刘弗陵对于任平的态度很是认同,闻言不住地点了点头。
“诸君这般,所为何事?”
刘弗陵虽然年幼,但是作派却老成的很,此时其负手而立,问询任平等人,让任平心中暗叹:古人诚不欺我,甘罗七岁为相,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今日自己算是长见识了。
“启禀殿下,数日前陛下于东巡归来的途中,突染恶疾病逝,临死留下遗诏,恐朝局有变,特命大司农桑弘羊秘不发丧,扶灵回京,面见太子,由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岂料天不假年,太子殿下亦染了风寒,病情加剧,于今日病逝,卫皇后问询悲痛欲绝,昏厥当场,经太医诊治,虽无大碍,却依旧未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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