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轻的原体斟酌着措辞,“要找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怪人认真地说,“如果我见到他,应该能认出来的。”
“啊?他对你很重要吗……你爱他吗?”年轻的原体有些同情,有些期待。自己这一次旅程也许能做到些事的想法鼓舞了他。
“不。”
罗嘉情绪莫名低落下去。一股无来由的失望缠绕着他。勉强打起精神问:“那……你恨他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需要杀了他。”那人看了看天色,语气自然地像在说天气如何。“天亮了,要一起走吗?我要到伯利恒去完成我的使命。”
罗嘉呆了一会儿。“好的,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我这次出来,遇到的第一个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你让我和你同行,我就做你的同伴。”
因为他的外表年龄,这话应该是很奇怪的,但怪人只是点了点头,舒展了下四肢就握着剑往向日升的方向走去。“那我们就朝这边走。”
“等等,”罗嘉小跑着跟上他,“我叫罗嘉,你叫什么名字。”
“曾经有人叫我叛徒,有人叫我兄弟,而现在他们叫我疯子,怪胎,失乡人或者永世流浪的纳瑞克。”
罗嘉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动声色昂着头说:“那我就叫你纳瑞克了。”
“好。”纳瑞克神情里一片漠不关心,保持着大步流星的步伐。
“纳瑞克,你为什么不做一把……剑鞘呢。”罗嘉盯着那把血迹和锈迹都斑驳的铁片。这会很痛,而他不喜欢痛,也不知道维克多叔叔为什么喜欢。但既然他能帮维克多叔叔,也许可以帮这个新同伴。
纳瑞克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点神采,他瞥了眼罗嘉,握得更紧了些,新鲜的殷红顺着剑锋蜿蜒而下。“因为只有雷击石能完成我的使命,来杀死那个人,然后拯救……拯救……”他皱起眉头,“我不记得了,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非常非常重要。”
“如果很重要,那你应该不会忘记的。”罗嘉试探道。
“不,”纳瑞克固执地重复,“非常重要,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比……”他环顾四周,“这个世界更重要。”
“在伯利恒?”
“在伯利恒。”他笃定地说,“圣杯女士告诉我的。”
“圣杯女士?”罗嘉觉得自己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那人却没有厌烦的意思,或者说,他简直耐心得不符合外表。
“在北方,他们管那些为了一个使命追寻圣杯的人叫圣杯骑士,圣杯女士会在一片命定之水中启迪,并且祝福他们。我不信什么女士,但在我从……砌颅之城,那些人应该是这么叫它的,杀出来之后。北佬们就开始这么叫我了。”纳瑞克语气淡然地像维克多刚刚说自己吸了三倍的药。
“啊?然后她就……”罗嘉努力寻找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滑稽状况,“联系上你了?”
“嗯,她可能和那些北佬不对付,所以就优待了我一次。但我不喜欢她,穿的太少,缺乏防御力,砍了也没有血。而且我的使命属于我自己,才不要什么狗屁赐福。”
你看起来防御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罗嘉看了一眼对方身上锈蚀磨损到仿佛触手即碎的盔甲,做着和自己外表年龄不相符的腹诽。“她说的——等等!”
纳瑞克顺着沙丘的缓坡滑了下去,甚至不忘抓住罗嘉的一只手。可惜他忘了彼此之间的身高差距,让年轻的原体一屁股扎进流沙,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崩塌。
“咿呀!”罗嘉费劲儿挣扎着,可惜被圣杯骑士铁钳似的巨手抓着,根本恢复不了平衡,反而越滑越深。等到了平地,他小小的身体已经一半陷进了黄沙里。
纳瑞克松开手,看着小家伙儿呸呸吐干净嘴里的沙子,又扑腾着四肢挣扎出来,皱起眉头几乎是控诉的语气:“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名不副实的圣杯骑士歪歪脑袋。
“你……算了”罗嘉看着对方剑上又淌下的新鲜血液,撕拉一下从袍角扯下一大片布料,心疼地抿抿嘴,朝纳瑞克招招手。对方皱起眉头,好像理解了什么,把剑交到左手,朝他伸出了手。
“你是什么雪莱说的靠bug运行的程序吗……”罗嘉几乎跳了起来,比了下尺寸就胡乱包在纳瑞克悬在半空的大手上,紧紧地扎了个结,新鲜的血色立刻沁上了白布。
“那边。”他自然而然用命令的口吻说,找到了一点对维克多的感觉。“就不能放下一会儿你的剑?”
“不能。”纳瑞克顺滑地回答,重新用右手抓住剑。左手掌心新鲜的血痕汩汩流淌,滴进了沙土中。“这是我的剑,我要用它完成使命。”
“好吧……好吧……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年轻的原体叹气,对外面的人疑惑不解。他摘下发带,抖了抖上面的沙子,一重重缠在圣杯骑士手上,打了个漂亮的结。“‘没有收口,没有缠裹,也没有用膏滋润’——书上后面怎么说来着?”
圣杯骑士看了眼自己缠裹好的手心,心知肚明这精致脆弱的布料没什么作用。实际上,右手的布料已经被刀刃割破,令旧伤再次被习以为常的疼痛亲吻。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指了指小家伙散落的黑发。
“哦,哦,没关系,虽然确实有点不方便行动。如果你不介意帮我理个发,那就更好了。”
纳瑞克盯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脑袋,犹豫地举起雷击石。我的剑是用来完成使命的。他想。而且我不会这个。刀刃擦过脆弱脖颈的感觉让他无端抖了抖,顺滑黑发落在沙土上。罗嘉摇摇脑袋,不舍地看了一眼。
“这样好多了……哦,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的圣杯女士说得可信吗?”
“不知道。”纳瑞克摇头。“我从东找到西,穿过整片混沌荒原,目睹巨大方舟在虚空中游弋,群星在堕落天使的复仇中熊熊燃烧,长眠的死者破开钢铁的墓穴汹涌而出。我看着城市变成废墟,废墟又变成城市。我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就算是假的,也没有损失。”他的声音低下去,但罗嘉的耳力清晰捕捉到了一句:“大不了下次再给她一剑。”
“那我们走吧。”罗嘉不习惯地抓了抓参差不齐的短发,假装自己听懂了。“到伯利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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